“哥。”
女孩侧坐在病床之上，身上穿着蓝白竖纹的宽松病号服，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脑后，左手晃着刚刚戴到脖子上的卡通挂坠，一双深棕色的瞳孔正有些气鼓鼓地地看着坐在床边的杜少陵。
手腕上的住院手环写着她的名字，杜子夏。
“怎么了？夏夏。”
杜少陵抬起充满困意的双眼，把注意力从面前的杂志上移开，面带倦意地对着女孩笑了笑。
“你看起来好像好累哦，都没有在听我说话。”
被叫做夏夏的女孩伸出右手摸在杜少陵的脑袋上，露出了纤细白皙的胳膊。
“对不起，我可能有一点点没有睡好。”
杜少陵伸手将杜子夏病号服的袖子往下拉了拉，以遮住杜子夏白净的皮肤上遍布着的让人心疼的细微针孔，手腕纤细到仿佛轻轻一用力就会被折断。
杜子夏的手臂上还带着针头，所连接的导管另一头正接在床边的输液架上，透明的药剂正沿着透明的软管慢慢地被气压缓缓推进女孩的血管之中。
“我可是知道的哦。”
杜子夏慢悠悠地晃着一双小脚，
“哥是为了我才这么辛苦的，爸妈说我的医疗费都是哥攒出来的嘞。”
“知道你还问。”
杜少陵勾了勾杜子夏小巧的鼻子。
“今天你又抽烟了。”
杜子夏皱着眉头看着杜少陵，鼻子轻轻抽动。
“嗯。”
杜少陵无奈地挠了挠头脑，自己这个妹妹的嗅觉简直灵敏得不像话，有时候自己几个小时前才抽过烟都会被发现，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抽烟了啦，医生都说过了，你的身体情况其实并不好，还受过这么多伤，抽烟会影响到你的身体恢复的啦，你也不想老了之后需要坐轮椅吧，我可不会来帮你推的哦，要是真变成这样，那就惨了咧……”
杜少陵看着杜子夏正努力板着脸想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把杜子夏原本柔顺的长发揉得乱七八糟的。
“你干什么啦，女孩子的头发可是很宝贵的诶。”
杜子夏瘪着嘴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学大人讲话还太早了。”
杜少陵摇着头。
“我明明已经是大人了。”
杜子夏挺了挺胸，尽管动作很努力，但是胸脯依旧平坦得像是飞机跑道，看着杜少陵多少有点无奈的表情她哼了一声，整张脸埋在头发里，低声嘟囔，
“宽松的病号服不太衬我的身材，下次换身衣服再给你看。”
“我知道。”
杜少陵伸手拉住杜子夏的手，
“等你下次出院，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啊，”
杜子夏晃着杜少陵的手，说，
“哥，你知道吗？听说听音乐的奶牛会挤出比较多的奶。”
“是吗。”
杜少陵心不在焉地回答。
“不是说听音乐的植物也会长得比较漂亮吗？”
杜子夏又说。
“好像是哦。”
杜少陵“嗯”了一声回答道。
杜子夏转身从病床床头柜上的一堆书中抽出一张硬卡纸，放到杜少陵的手上。
是演唱会的宣传页。
“下个月的二十号，会有我最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哦。”
杜子夏说。
“谁？天野月子？”
杜少陵低头看了一眼宣传页。
“嗯啊，要去日本，机票和演唱会的票钱你出。”
杜子夏对着杜少陵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好。”
杜少陵笑着点头答应。
杜子夏的要求从来都是跳过问号，杜少陵也习惯了。
杜少陵下意识地朝病房中挂着的日历看去。
但是他却看不清日历上的日期，只能隐约看到大量的日期被圈红，密密麻麻，仿佛什么人曾经在上面乱涂乱画过。
什么……情况。
他有点迷糊。
“夏夏，为什么……”
杜少陵刚想转头问杜子夏是怎么回事，却感觉到手中拉住的小手体温骤降，他迅速转过头来，杜子夏看着窗外轻声唱着歌，原本还是黑色的齐腰长发正从发梢处开始褪成银色，并且沿着发丝正缓慢地向上蔓延着。
窗外的景色也变了，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艳阳天，却瞬间被黑云堆积满整个天空，短暂的雷声过后，雨点迅速击打在病房的窗户上，留下血色的水痕。
“哥。”
杜少陵听到杜子夏在喊自己。
“夏夏，你怎么了？”
杜少陵双手握住杜子夏的手，但是极速下降的体温让他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哥，你该走了。”
杜子夏缓缓地转过头来，原本双眼所在的位置却是一片漆黑，仅有一点黯淡的黄金色在其中若隐若现地闪着。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该走了诶。”
杜少陵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撒谎，你总是喜欢在我面前撒谎。”
杜子夏歪着头看着杜少陵，语气也很平淡。
嗡。
怪异的金属蜂鸣声。
“我今天就留在这里，哪里都不去，我还给你买了不少苹果，削一个给你吃。”
杜少陵放开杜子夏的手，打算伸手从病床边的床头柜上的果篮中拿出一个苹果。
“你还在怪我拿走了你的东西。”
杜子夏看着杜少陵。
“你在说什么？”
杜少陵有点听不懂面前的妹妹在说什么。
“执行官的工作很难受吗？”
杜子夏伸出手摸在杜少陵的脑袋上。
“这个你问我也没用，你知道我其实是个很怕难受的人。”
杜少陵耸耸肩，
“问这个干什么。”
“不是，我只是在想，和你关系很近的人如果死在你的面前，会不会很难受。”
杜子夏的头发终于被银色完全染透，眼中原本零星的黄金色忽明忽暗地闪着。
“怪问题。”
杜少陵摇摇头，
“当然会难受啊。”
窗外的血雨变得越来越大，原本淅沥的雨势也变成了狂风暴雨，血色的雨点重重击打在窗户上，发出令人烦躁的巨响，还伴随着宛如野兽般的低吼，仿佛有两头野兽正在窗外的风雨中搏斗。
“你知道我其实是个很小气的人。”
杜子夏嘟着嘴“哼”了一声，然后静静地把自己的额头贴上杜少陵的额头，冰凉的触感沿着神经末梢迅速传导到杜少陵的大脑中，
“所以这次只能还给你几分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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