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娑裟。
明月自玻璃窗漏了进来。
女人惺忪地揉了揉揉眼睛：“要出门吗？”
江深嗯了一声：“去看看儿子。”
他们是四年前结的婚。
第二年，徐凝就怀了孕，生了个大胖小子。
可惜的是，这个孩子命不好，两岁就夭折了。
江深亲手给孩子立了碑，葬在明月下的水湖里。
因为江明恒喜欢水。
徐凝指尖一滞，眼睛也红了，但她嘴硬：“我就不去了，我很累。”
江深亲了亲妻子的额心：“睡吧，我很快回来。”
-
微风吹拂，月光下的湖面银光粼粼。
江深坐在亭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烧纸钱。
几年过去，已为人父的青年再也没了从前桀骜不驯的影子。
火光把纸钱吞噬，飘起一阵轻烟。
“给明恒买棒棒糖的钱。”
又一张。
“给明恒买玩具。”
末了，江深把一沓纸钱丢进盆里：“爸爸对不起你。”
是他年少轻狂，做错了很多事。
最后害得孩子也福薄。
父子之间，原先是有很多话可以说。
但可惜的是，还没等他老去，江明恒就已经不在了。
“爸爸昨天梦到了一个阿姨。”
江深在宁静的月夜诉说心事：“爸爸很久都没梦到她了。”
“那个阿姨姓谢。”
“你可以叫她谢阿姨。”
这些话他不能和徐凝说。
因为孩子的事，她本身就已经很自责。
如果丈夫又梦到了初恋，这件事让徐凝知道，她会更难过。
江深沉默了很久：“爸爸是不是很坏？有了妈妈，还要梦到别人。”
风中无人应答。
-
那是一个很长的梦。
像是一个人，重新活了一辈子。
江深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恣意妄为，桀骜不驯。
他和谢轻葵相知相爱，相互救赎。
一起对抗世界，最后终成眷属。
可惜的是。
真实的世界里，谢轻葵杀了人，结局是远走他乡。
这辈子，他再也没见过她。
哦，对了。
江深还想起来，在那个世界里，傅烛也没有和他解除婚约。
明丽的少女，面目似乎和记忆里的傅烛不一样。
他为了给谢轻葵报仇，让人在监狱里把傅烛磋磨死了。
江深是该道歉的。
真实的世界里，他也在人家生日会上打了人一巴掌，最后也没道歉。
他一直想啊想，可到现在，他连傅烛面都没见到。
裴遇防他跟防贼似的。
-
“故事讲完了。”
纸钱也烧完了。
江深一直呆在火边，眼睛被熏得有点疼。
不知道是月光太凉。
还是眼泪太烫。
江深拎着盆往回走，最后看了一眼月亮。
“爸爸再最后许个愿。”
风似乎小了点。
“以后啊，我们明恒要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幸幸福福，健健康康……一辈子。”
别和他一样了。
-
床上的女人已经睡着了。
江深很轻地进了屋子，爬上床。
徐凝瘦的不像话。
江深把妻子圈进怀里。
明明知道她听不见。
可他还是在徐凝耳边安慰她：“咱们明恒跟我说话了。”
“他说不怪你，他也爱妈妈。”
一滴眼泪措不及防砸在手背。
徐凝埋进江深怀里，崩溃地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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