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迷障【4】
我跟霍不鸣一起坐在离洞口不远的一块岩石上，两眼直勾勾盯着手中壮烈成仁的簪子，脑里不停翻腾着该怎么办。我已经踩破那具皮俑的尸身，又把她唯一的遗物折成两半，元莺莺元莺莺，你真的会被雷劈。
“这簪子对你很重要么？”他问。
“嗯，算是一个前辈的遗物。”
“可以给我看看么？”
霍不鸣朝我递出手，示意我把簪子给他看看。虽然我没真的接触过他这个人，但他看起来没什么恶意，于是我便把簪子交给了他。
他仔细端详着发簪，尤其是在那块水晶上摩挲了许久，良久后说道：“这柄簪子是整块白玉打磨的，折成两半便再也没办法恢复。”
虽然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我不免还是叹了口气，心里期望前辈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介愚民计较，但未料霍不鸣又继续说道：“不过，玉乃阴盛之物，极伤阴骘，这簪子全然用白玉打造，如若对玉没有些常识，直接簪于发上，可是会替自身招来不祥。莺莺你今天弄断了它，反倒歪打正着，解了这阴骘之气，如果你真想修复这簪子，可以用金嵌在中间，作成金玉发钗，借以缓解玉的阴气，也算是对那位已逝之人表达尊重。”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霍不鸣，他发现我盯着他瞧，脸又不住地红起来，“莺莺，怎⋯怎么了？为何这样看我？”
“不愧是员外郎之子，见识就是与凡人不同，我是万万想不到这些。”
“这⋯这算褒奖么？”他有点难为情地说，“我爹好玉器，所以我多少也知道些。”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想到霍员外家里头确实曾有一尊玉观音像，成色极好，但因为霍夫人的麻将桌缺了个腿，便被拿去当桌脚用了。
我们见其他门派的弟子陆陆续续地从洞窟里出来，我想师兄他们大约也快出来了，加上霍不鸣刚提供给我一个绝妙主意，心情一放松，便扯开话匣跟他聊了起来。
“说起来，我二师兄跟我说你入了重华派，可是你不是一直在郊外养病，怎的会突然入了门派？”
霍不鸣害羞地挠了挠头，本就红的脸现下更是红的快滴出血，“之前我在长安郊外养病时，娘亲捎信说给我指了一个婚事，是隔壁家元御史的女儿元莺莺，也就是你⋯⋯”他把簪子还给我，继续说道：“不过因为爹的反对，这门婚事便不了了之，只是爹并不知道，其实我⋯我⋯⋯。”
霍不鸣嗫嚅了几句，但因为音量太小所以我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后来我听说你被元夫人送入明镜门，我虽也想过拜萧掌门为师，只可惜他嫌我病体孱弱成不了气候，便拒绝了我，辗转之下我便进了重华派，一来能够学习武功调养身子，二来想着或许哪天能够在论武会上见到你。”他道，“只是我没想过我还能有这样的机会跟你说话。”
“哎？你找过师父？”我诧异地说，“你不晓得明镜门是什么样的门派么？师父更是声名狼藉，霍员外怎么可能会同意你入门派？”
他说：“莺莺这样形容自己的师父好么？”
“⋯⋯不好，帮我保密，千万别让他知道。”
霍不鸣嘴角微微上扬，两点梨涡清晰可见。
“其实我也是进了重华派才知道这些事，说明镜门原本只是个表演幻术杂技的百戏团，萧掌门接下后这才成了武林上的一个门派，但他行事狠辣，我行我素，正派人士都不待见他，近来朝廷的风波也与他有关，我爹多少也有耳闻，便如何也不肯了⋯。”他说，“莺莺又是为何待在明镜门呢？”
“起初是因为两粒土豆。”
“⋯土豆？”
“这事说来话长。”我玩着发梢，“反正最一开始我也不是自愿待在明镜门，但待着待着，便也跟师父师兄他们生出感情，等到我察觉到时，我发现我不再想离开他们。”
“你一定很喜欢他们吧？”
“嗯，他们对我来说跟家人一样，是很重要的人。”
霍不鸣道：“⋯我想你师兄他们定也很喜欢你，之前在那栋楼阁里时，不是有一个特别高大的男子揪住了我的衣领质问我是谁⋯⋯”
“那是我大师兄⋯”
“还有一个看起来比较娇小，皮肤相当白皙的少年，他的视线也很让人胆寒⋯”
“那是我三师兄⋯”
“最后还有一个一直在暗处观察我的，虽然我不若派中师兄姐们那般可以立刻察觉到附近有人，但他的长相和气场实在很难让人不注意⋯”
“那是我二师兄⋯”
我们二人之后无话，一起望向那个洞窟，几个应是重华派的人出来时，他挥了挥手，对方也看了一眼，朝他点头。
“师兄他们三个真慢，怎么到现在还没出来⋯⋯”我玩起旁边的小石子，把它们扔到峭壁下。
“不用担心，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出来的。”他道，“你出来时明镜门便以通过第二轮试验，所以即便他们没有在时间内出来也不打紧。”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们这样太不寻常⋯。”
时间又过去一刻钟，一时辰的限时已经到了，出来的弟子们已经乌压压地站在各处等待，即便是没有在时间内出来的人，也被其他长老和一些负责协助的小门派陆续接出，唯独没有师兄他们。
我越想越不对劲，于是从岩石上跳下，直奔公山禹前跟他说道：“公山先生，时限已经到了，但我没看到我师兄他们⋯⋯”
公山禹看着我，思忖会后说：“你是⋯明镜门的元莺莺，也就是明镜门还有没出来的？”
“是，除我之外还有三个人，公山先生已经知道罗碧跟白玉京，另外还有一个叫楚楚的。”
“老朽晓得了。”他颔首，稍微招了招手，便有一个中年人凑到他身边，从举止看来是应是他的弟子。公山禹嘱咐他几句后，那人便应了声，提气一跃进入洞窟。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不知过了多久，那人便走了出来，直往公山禹身旁走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只见公山禹眉头一皱，苍老的面孔上生出疑惑，“你说山洞里没人了？”
“是，弟子按师父吩咐进去找人，但里头并没有师父所说的三位少年。”
“这怎么可能？这是唯一的出入口，老朽一直在这里守着，三个大活人如何能消失？”
“弟子也不晓得，但修炼洞里确实再没有人。”
我听到他们的对话宛如五雷轰顶。
———没人？那他们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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