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丰儿已睡在了薰笼上，善姐儿进来，自去睡在暖阁外边。
夜里王熙凤叫了两回茶水，也没再闹起酒来。
丰儿寅时叫起了善姐，看看王熙凤还睡着，两人便自去忙碌。
直到卯初二刻，善姐儿轻轻推推王熙凤：“奶奶，该起了。”
王熙凤“刷拉”一下坐起来，睁开眼睛，瞪大了一双凤目看着善姐大惊道：“我可迟了？”
“不迟不迟，”善姐儿赶紧安抚她。
“东西都预备齐了，奶奶即刻洗漱、上妆，一会儿就能赶上大娘们来回事了。”
善姐儿伸手想扶王熙凤起来。
谁知王熙凤松了口气，闭上眼“咚”地一声倒回枕头上，竟是少见地委屈得嘟哝：“不起……天天睡不够……”
善姐儿愣住了：二奶奶一向雷厉风行，每日恨不得起的比鸡早，睡得比月亮晚，何时有过撂挑子地举动？
平儿进来看着倒在床上的凤姐儿和床边愣神的善姐儿，她以为是凤姐儿出了事，紧走几步到床边，伸手就摇王熙凤的肩膀：“奶奶，奶奶，可是哪里不舒服？”
王熙凤不耐烦地摆摆手，嘟哝几句什么。
平儿和善姐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一下。
还是平儿反应快：“奶奶，快起来吧！今日不起可就让那些管家大娘子看笑话了！伺候过老太太早饭还要跟着太太去给南安郡王妃送贺礼呢！善姐，快扶奶奶起来，我去拿衣裳。”
是了，还有一天的事等着自己去做。
王熙凤脑内渐渐清明。
她坐起来，下床趿拉上红睡鞋，任由丫鬟们收拾自己。
忽而她开口道：“你们放心，误不了事。”
这样天天起得比鸡早的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从明天起，吃过早饭再来回事情！”王熙凤恨恨地吐出一句。
平儿给她扣好领子上的扣袢，说道：“奶奶三思。若是遇上事情，只怕这个时间来不及。”
王熙凤笑着看看她，意味深长地说：“山人自有妙计！”
说罢站起身来。
走到屋门口，她就听到外屋等候的媳妇们在窃窃私语，一片嗡嗡声。
等王熙凤一进来，众人顿时静了下来，都噤声垂头等候她的指示。
王熙凤倒觉得有些好笑了。
她也不坐下，问道：“今日是怎么了？姐姐们说些什么，难道是我听不得的？”
众人赶忙赔笑道：“奶奶说得哪里话！”
胆子大一些的吴新登媳妇试探着问：“奶奶可知今日探春姑娘要弄什么丫鬟大赛？”
哦，原来是今日。昨天探春好像说了的，自己吃酒吃得倒是给忘了。
王熙凤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但是面上一派早已知晓的样子。
“自然是知道的——不光我知道，太太、老太太也都是知道的。”说着，她款款坐下，看着众人。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费大磊媳妇和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神色明显有些不赞同。
“丫鬟婆子，一向不是林姐姐带进来，奶奶、太太从中筛选的吗？”
买人的事，一般都是大管家媳妇，比如赖大家的、林之孝家的等等。
“如今又没有蠲了她们这一项，不过是让探春姑娘把筛选的事弄得更有章法些。你们是有什么想头么？”
王熙凤不耐烦地咂咂嘴，不想再说这个。
看见王熙凤这样，几人都不敢再说了。
贾府里的下人们往往沾亲带故，不是血亲就是姻亲。所以提拔个丫鬟，或是介绍媳妇婆子进来做事，往往都是托托人情关系就能办成的。
如今探春管了这一项，“新官上任三把火”，多少有些油盐不进。不管谁去说清送礼，一概敷衍着。
今日要比试了，有些媳妇就想着向王熙凤讨个情面。
谁知她又是这个反应。
众人都有些拿捏不准。
“对了，以后要开库房找东西的一律去找大奶奶。”王熙凤忽然想起昨天把钥匙塞给了李纨，索性顺水推舟不再要回来了。
反正从前忙不过来的时候也是李纨帮着开库房找东西。
“还有，明日起我就要开始练功夫了，早上没空。你们要支取银子就前一天晚上算好了拿来给这里，第二天早上再来找平儿。”
反正账帖子他们都是会弄的，晚上自己和平儿核对好，第二天一早让他们领队牌支取就是。
平儿看了王熙凤一眼。
二奶奶真是打算不早起了？
王熙凤此刻倒是有些心满意足。
能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出去了，现下也就剩了应酬这一项。
“那……那我们还卯时来回事么？”吕奉媳妇怯怯地问了一句。
王熙凤横了她一眼，说道：“有急事就来，没急事就按刚才说的做！”
吕奉媳妇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今日的比试，是不是也请了你们去做评判？”王熙凤又问。
“是，让我们去看看，顺便打个什么……”吴新登媳妇没记住那个字眼儿。
“人缘分儿！”来旺媳妇接上了。
还人缘分儿。王熙凤失笑：这探丫头也真是能想，生怕这些大丫头小丫头们不服气。
她一边想着，一边开始看各人要回禀的事情来。
看着事情回得差不多了，她站起来：“都散了吧，快去办事。”
众人散出来，吴新登媳妇就凑近了费大磊媳妇和吕奉媳妇。
“二奶奶近日这是怎么了？”
几人都摸不着头脑。
“昨日还听那府里的人说，她要给二爷纳个二房，都和那府里的奶奶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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