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月亮躲入云彩，渐渐没了光影，满天繁星安睡，各自闭上眼睛。
七夕停笔，长长出了口气，神色又是疲惫又是得意。
十张聚灵符安静躺在桌上，淡蓝色的荧光闪烁不停，显得灵力格外充沛。
善生从角落里站起身来，眼里满是笑意，拊掌道：“恭喜师妹。”
七夕大大伸了个懒腰，欣然道：“太好了，明天说不定可以在琮光长老那儿拿一个头名！”
善生看了眼窗外夜色，心里莫名有些隐忧，说道：“子时已过，我们该回去了。”
两人一同打扫了楼阁与大殿，出了经楼，胖乎乎的纸人不知从何处飘来，半隐半现地送了他们一程，快到后山时消失不见。
善生心里惦记着不归，脚步不知觉加快了些，转过一个山坳，远远看到湖边的残枝碎木，顿觉不妙。
“不归！乘风！”
呼喊声响起，然后迅速消失在静谧的夜中，无人回应。
善生脸色煞白，无数种不好的念头在心里浮现，素来沉静的脸上有些慌乱，飞快冲向前去。
“大师兄——”
七夕轻唤了声，急忙拉住他衣袖，伸手往河畔小屋处一指，示意先回去看看。
二人来到屋前，轻轻将木门推开一道缝隙，昏暗的烛火映照出床上人影，不归正自熟睡，乘风则坐在墙角打坐入定，不知何故没有回自己房间。
他们彼此对望一眼，终究没有将两人喊醒，各自满怀心事地回房入睡。
……
……
次日清晨，四人再次结伴同行。
碧玉堂的符箓修习，乘风向来是不去的，按照他的说法，与其浪费时间学符作画，不如在山上好好练剑。善生师兄从未对他有过任何勉强，是以今日看到乘风整装待发时，一时还有些许讶异。
破损的道袍没来得及缝补，断了的木剑仍然系在身后，乘风若无其事走在最前方，就像昨夜根本无事发生一样。
好在还有不归，善生只简单问了几句，便知晓了来龙去脉。
昆仑宫弟子找茬约战这种事情并不罕见，善生倒不是特别在意，唯有那位顾楼师兄，他也只有数面之缘，并不熟悉，难免有些好奇。事后据说那位师兄特意下了战书，也不知乘风到底会不会去。
带着这些心事，他一路上不时回首望向乘风，自觉忧心过重，不免摇头苦笑。
碧玉堂坐落于昆仑极北玉虚峰，主张符箓修习、以符入道，与尊崇咒术的阆风巅同属仙术一脉，却因过于摒弃其他道法，并不受年轻弟子青睐。从入山开始，便能清晰感到前来修行的诸宫弟子少了许多，远不如前几日那般人潮汹涌。
学宫设在前山正殿，偌大的道殿里一片金黄之色，极为耀眼。
无数黄袍坐于殿中，整齐划一的桌案与黄纸，共同组成一张天地大符，令人望而生畏。
诸宫弟子挤在大殿一角，略有些逼仄，不似以往在其他峰里总还有一处单独的授课之所。前来求学的弟子敢怒不敢言，倒也明白碧玉堂对他们这些外宫弟子的看法，只能来之安之。
善生众人坐定，授课的琮光长老照旧迟到，诸宫弟子仔细检查着手中的聚灵符，等待今日的长老评定。
陆十一不知何时带着琼华同门坐到附近，一眼瞧见乘风，大声打起招呼：“今儿个是什么风，怎么把你也吹来了？”
善生听了也是费解一笑，而后继续给不归讲解吐纳心法。
乘风没兴趣回答，索性当作没有听见。
陆十一故意挑了个相邻的位置，大咧咧勾住乘风肩膀，笑着打听：“听说昨晚……”
乘风侧目，冷冷瞪了他一眼，目光如剑锋般凌厉锋锐，吓得陆十一打了个寒颤，连话都被咽了回去。
乘风不答反问：“顾楼是谁？”
陆十一老老实实作答：“兰芷掌门亲传、商棋长老剑侍、昆仑宫大弟子，据传三年前便已剑法大成，年轻一代弟子中鲜有敌手。”
乘风默然。
陆十一偷偷看了他一眼，猜不出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只好试探着问：“莫非你和他也结了梁子？”
乘风未置可否，开口又问：“那淿月呢？”
陆十一满脸骇然，险些惊呼出声，赶紧压低了声音：“兰芷掌门关门弟子，入门即闭关，一身剑法修为深不可测，你觉得呢！”
乘风“嗯”了一声，又道：“那他们俩谁更厉害？”
陆十一思索着道：“淿月师妹从不与外人切磋，见过她的人也很少，这个还真不好说，改天我去问问应师兄。”
乘风闻言，不由心驰神往，一个入门即闭关的人，究竟是如何练剑的，练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剑法？
“我都想会一会。”
“……”
陆十一扶额，干脆利落地一头往后栽倒，不再说话。
“无论如何，山河宴时总有机会。”
陆十一这下终于明白他的想法，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接话，喃喃道：“你果然是和昆仑宫卯上了啊。”
说话间，琮光长老缓缓来到殿前，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随意往蒲团上一坐，便再次睡了过去。
殿中弟子陆续起身，如一道金色波浪起伏荡起涟漪，众人安静行礼，接着便有小道童前来殿角收取功课。
诸宫弟子将聚灵符送上，有人临时还在涂涂改改，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也有人谈笑自若，自信非凡，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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