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二人寻了片野花茂盛处。
不归继续挥剑收剑，一朵朵斩起花来，他细心调整力道、速度、行剑轨迹，力求完美。
乘风感悟比他更深一些，不再追求表面形状，而是从剑意入手，企图找到最关键的地方。他确定自己已经接近师叔要表达的意思，却又始终差那临门一脚，于是愈发心烦。终于一振起身，兀自练起剑来，不再看花。
转眼一日过去，入夜之后，七夕循着剑光找了过来，大师兄今日不知道又在忙些什么，一整天看不到人影，也只有她多辛苦些，看着这一对师兄弟，以免在这山河宴期间出什么幺蛾子。
“你们还不睡？”
不归迷迷糊糊道：“还差一些……”
乘风也道：“只差一些了……”
七夕扶额：“两个疯子。”将带来的糕点放在附近，没再打扰。
……
……
“居然什么东西都不吃！”
又是清早，七夕送餐时发现自己留下的食物根本没人动过，立刻发了顿脾气。哪知不归与乘风充耳不闻，完全进入神游状态，怕是连她到来都没发现。
“都饿死好了！”
七夕恨恨离开，一路对着无辜的林木出气，身上落了一堆树叶。
师烟在林外候着，见她一脸生气模样，好奇道：“他们还在练剑？”
七夕埋怨道：“不吃不喝不睡，我看他们真是要走火入魔了。”
师烟扑哧一笑，安慰道：“痴于剑者，方能极于剑，他们如此用功，想必山河宴上一定能取个好名次。”
七夕心想也是，听说山河宴上优胜者不仅能得到许多奖赏，还有机会进入桃源仙境历练修行，也难怪这对兄弟如此拼命了。
师烟笑着转了话题，问道：“今日要去的琼华宫是不是也能进山？”
七夕自信道：“我认识琼华三师兄，让他照拂一下，肯定能进山转转。”
二人谈话声渐渐远去，林中剑鸣再次响起。
不归不记得自己挥剑多少次，斩落了多少朵花，他渐渐有些累了，精神却愈加振奋，他感觉自己离师尊越来越近，终点就在前方。
乘风练了一整夜的承天剑法，现在又开始看花。
花仍旧是活的，下端切口平整光滑，就像它本就生得这般样子，并没有被斩断过。
他又拿起另一朵自己斩落的花朵，花瓣失去水分，开始枯萎，切口部分同样光滑锐利，但这朵花已经要死了。
是因为仙术的关系吗？
乘风重新斩了一朵小花，费力凝了些露水附在其间，术法虽不如师烟那般高明，但至少能让它保持湿润，不至于缺水枯萎。
乘风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两朵小花，再次陷入沉思。
……
……
夜半三更，湖畔小屋，善生乘鹤归来。
“嘿！”
七夕从屋后突然跳出，做了个鬼脸。
善生佯装被吓到，拍着胸口问道：“师妹，你怎么还没睡？”
七夕哼了声，生气道：“师兄你天天在外面忙活，连自家师弟都不管一下！”
“啊？”
善生朝山林方向看了看，问道：“他们怎么了？”
七夕说了师烟和小师叔礼物的事情，善生半信半疑道：“走去看看。”
山林深处，不归与乘风并排坐在一片枯枝碎叶间，面前半空中漂浮着三朵小花，花类不同，长短一样，下端切口几乎一致。
善生一眼望去没有发现什么差别，下一刻便明显感受到其间不同之处。
第一朵小花生机勃勃，犹有春意，周身灵力充沛，像极了后山药圃里的奇花异草。
第二朵小花带着露珠，生息未断，又像是堪堪吊着一口气，看起来不太自然。
第三朵小花完全枯萎，失去水分，恹恹地没了生机，只有些微剑意残留。
善生的目光落在第一朵小花上，问道：“这就是小师叔送来的礼物？”
乘风点了点头。
善生又道：“是承天剑法。”
“没错。”
“比十二式还要强的承天剑法。”
“对。”
善生不再说话，也在旁边坐了下来，三人一起并肩看花。
七夕见师兄竟也发起呆来，气得跺了跺脚，懒得再管，兀自回房睡了。
夜色深沉，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善生站起身来，说道：“我明天去问问师尊，或许会有答案。”
……
……
次日，善生去经楼求见师尊，哪知胖乎乎的纸人拦在门前连话也不传。善生没有办法，思来想去，决定去一趟悬圃宫。
无论修为、悟性、慧根，善生都觉得阿椿远在自己之上，如果是自己差一点能明白的事情，对于阿椿来说一定没问题。
悬圃宫人来人往，不复往日清静，善生在幽谷里找到阿椿，她似是也深受其扰，在谷外布下幻阵，外人不得擅入。
善生禀明来意，阿椿难得也有兴致，便一同去往玉英。
山林里，不归与乘风二人顶着厚厚的黑眼圈，还在孜孜不倦求索，连客人到来也无心见礼。
阿椿在一旁静静看了片刻，缓缓开口：“这朵花还活着，可你们的都死了。”
不归解释道：“这朵花有仙术庇护。”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话在唇边，欲辨忘言。
阿椿陷入沉思，一时连手中红绳落下，都未察觉。
时间悄悄流逝，地上的树影愈发修长，阿椿嘴角渐渐泛起笑意，由衷赞道：“这朵花就像从未被斩落过一样。”
乘风心下微动，一惊抬头，这便是他心里一直无法解答的疑惑——明明是已经被斩落的花，为何还会如此自然，自然得就像它天生如此，
阿椿续道：“斩下这朵花的人，他的剑法浑然天成，甚至与天地合一，与花草石木融为一体，是真正的天人之境。”
乘风喃喃道：“天人之境。这便是小师叔的剑？”
善生道：“这已是承天剑法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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