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文件夹落地，周怡音才从怔忡中回过神来。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陈安时，瘦弱清秀的面容，紧抿着唇，唇色有些深。
陈安时的眉眼很有特点，是很少见的深眼窝，一旦状态不好，很容易显得十分疲惫。
明明一切都很熟悉，可周怡音第一次明显感受到了差别和不同。
“周怡音，请注意你跟上司说话的态度！”陈安时眉头紧皱，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自己比小许行吗？你一直都自视甚高，觉得自己什么都行。”
“小许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一直都在迁就你，陪你一起去危险的地方拍照采访。”陈安时将桌子拍得震天响，同时像是毫不留情地拍在了她脸上，“就是因为你喜欢逞能！”
周怡音怔在原地，不敢相信这番话是陈安时对她说的。
傅清越虽然狡猾，但每一次设身处地，差点活不下来的从来都只有她。许宛央借着鹤别的名字被护在身后，甚至抢了她的功劳。
那时候的陈安时安慰她，职场上会遇到小人很正常。
结果有一天说法变成了她硬拉着许宛央出风头。
周怡音觉得这个说法很荒谬。
“陈主编，我只是为了完成工作。如果这样也有错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觉得我现在说话很难听？”陈安时讽刺似的笑着反问她。
周怡音默默抿了下唇，默认了。
陈安时道：“周怡音，你为什么咬着傅清越不放，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根本不是为了披露真相，你只是为了你的私人恩怨。”
“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你这叫假公济私！”陈安时振振有词，掷地有声，“会害怕的，会为电台考虑的，像小许这样的才是人之常情。”
“你今天就先回去好好反省一下！”
“别再来烦我了！”
周怡音离开了陈安时的办公室，她谁也不想见，登录手机软件请了假之后给张扬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张扬心情更差，直接道：“你过来吧，正好我也失业了。咱俩一起完蛋。”
“怎么了？”
“你过来再说吧。”张扬道，“我带你去喝酒！妈的！”
“……”
周怡音打车到张扬所说的地方，她已经在吧台前喝得烂醉。
一位长发美人的酒保手里正摇着一只不锈钢的杯子，淡蓝色的酒液缓缓倒进了玻璃材质的高脚杯。
美人抬手拢着嘴打了个哈欠，眼角微微泛红眯起，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
“你是张扬的朋友吧？你来的正好。她喝得太多了，你看着她一点，我实在是不行了，先回去睡觉了。”
“哦。”周怡音看了眼酒吧的环境，桌椅基本上还保持着关店时的样子，灯盏也只亮了张扬头顶上零星的一些，落在她身上，像孤独的舞台灯光。
“好的，谢谢你的照顾。”
美人闻言偏过头，冲她wink：“不客气。”
周怡音轻轻拍了拍张扬的脸，喊了几声名字，张扬迷迷糊糊地扬起头，下一刻就扑进了她怀里。
“音音，你可算是来了。”
“怎么了？你怎么喝成这样？”周怡音突然分不清究竟是为了什么来找张扬。
“别提了！还不是明绥远那个天杀的扫把星！”张扬抱着头，痛苦地哀嚎起来，“凡是跟他搅和在一起的事情，没一件是顺利的！”
“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张扬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事情说了出来。
为了应付家里相亲，张扬一直和明绥远在一起，但是失去的客户没那么容易挽回，她的资金又断了太多，她的父母不停地催促着让她结婚，压根不支持她，也不肯借钱转圜。
张扬实在没办法，才将自己的积蓄拿出去炒股，希望可以赚点钱。
“都怪明绥远！主意是他出的，结果他赔了钱就回家开了个家庭会议，又筹了一笔钱，投资了一笔更大的赚回来了！”
张扬简直想哭：“呜呜呜呜……这个狗东西不是人！”
周怡音：“……”
“股票本来就有赚有赔，你不要太难过了。”周怡音拍了拍张扬的肩膀，安慰她道。
“要只是这样就好了！”张扬扬起脸，耷拉着眉目看着她，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似的。
周怡音直觉事情并不简单。
“我没钱了，发不出工资。工作室只能被迫转手。”张扬扁了扁嘴，要哭不哭的，“但我又不想自己的心血交到别人手上，最后毁于一旦，所以想来想去……”
周怡音挑了下眉：“嗯？”
“我卖给了明绥远。”
周怡音：“……”冤孽啊。
“不说我了。”张扬擦了把眼泪，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工作被人抢了？”
周怡音低声点了点头：“差不多吧……陈安时说我有私心，说我努力工作其实都是为了能够报仇。”
“她放屁！”张扬想都没想就往地上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谁没点私心？要不是为了钱，这个班谁爱上谁上！”
“你们光线电台给多少钱啊？就谈什么公私？”
“两千五你还要啥？你雇个大学生都够呛。”
周怡音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我想大学生应该可以。”
张扬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确实。”
周怡音与张扬对视一眼，沉默像结在空气里的霜。
顿了顿，张扬又道：“大学生真惨。”
周怡音憋着一肚子火，张扬又创业未半而中道收购，两个人心情都不好，酒一杯接着一杯丝毫没有节制地喝着。
喝得醉眼朦胧，都快看不清的时候，张扬摸了摸脑门儿，大着舌头突然问道：“就算你那个什么主编觉得你工作态度有问题，但是凭什么转正资格给许宛央啊？”
周怡音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好像……
“你问到我了。”
“……”
“我也不知道。”
“……”
酒过三巡，夜幕降临。
酒吧里的气氛逐渐变得喧闹。
霍晏接到鹤别的电话过来赴约，推门转了一圈，刚准备过去就见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他站了一会儿，发现好像是上次见过面的大美人。
霍晏摸了摸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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