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拜见太子！”
魏圉斜眼扫了扫气喘吁吁的无忌，似乎在说：“你可看见了，他们眼中只有我这个大魏国的太子，没有你这个庶出之子。”他摆出威严的姿态，鼻孔中挤出一个“嗯”字，随后说道：“免礼。”
“谢太子。”
守门将士直起身，无忌却看傻了眼。向魏圉行礼的将领长着一张方脸，一道长长的伤疤穿过右眉毛、右眼皮、鼻梁、左嘴角，直抵下颚骨，触目惊心。除了这道伤疤，尤其震撼无忌心灵的是将领的眼睛。普通人的或多或少都闪着光泽，而他的眼睛却好像罩上一层纤薄的丝巾，朦朦胧胧，看不到半点光彩，没有一丝生气。
将领貌似觉察到无忌在打量自己，脖子朝无忌旋转几不可见的弧度，瞥了他一眼。刹那间，魏无忌感到他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浑身的血液凝结成冰，心脏停止跃动，不能呼吸，动弹不得。
“无忌，你愣着干什么，我们赶快出去。”
魏圉鄙夷不满的声音唤醒失神的弟弟。不知从何处冒出勇气，无忌迎向守门将领的目光，然而却落了空。
“请问太子可持有大王的谕令？”将领的声音一如他的眼神般冷漠，空泛，不夹杂任何感情。
“谕令？本太子出宫还要什么谕令？”
将领微微挪动身子，不动声色地挡在魏圉身前。“没有大王的谕令，太子不能出宫。”
“好大的胆子！”魏圉皱起眉头，眼中跳跃着怒火，肥胖的脸蛋涨得通红。“你一个区区守门士兵竟敢阻我？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顿！”说完，他挥舞着拳头砸向那名将领。“哎呦！我的手好疼，你伤到我了！”
将领不为所动，一脸漠然。“太子如果没有大王的谕令，还是请回吧。”
“你……你……我这就去告诉父王，让他狠狠地治你的罪。”魏圉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气鼓鼓地瞪着守护王宫的将领。眼见威胁不成，他一甩袖子，愤愤地扭身走了，把无忌留在原地。
过了三五个呼吸，无忌方才意识到圉太子已经离开，他正孤身一人面对凶神恶煞似的将军。说也奇怪，剩下自己，他反而不像开始时那般畏怯紧张了。他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向将领，对那道伤疤充满好奇。
“小公子，你在看什么？为何不回去？”
“将……将军，你的脸上……”小无忌找不到合适的措辞，犹豫着抬起手，指了指守门将领的脸。
出人意料，将领的眼睛泛起光彩，犹如一粒石子落入沉寂的幽谭。“小公子想问末将脸上的伤疤？你不害怕？”
无忌点点头，又摇摇头，脸上涌起淡淡的红晕。“将军，您……您辛苦了……”他的嘴中忽然蹦出含混不清的字眼。
“有意思的小家伙。”将领露出转瞬即逝的笑容，丑陋狰狞的脸复归漠然，闭口不言。
一时间，王宫的大门前陷入安寂中。无忌盯着将领。将领好像没看见似的，微蹙眉头，犹如一尊青铜雕像。
“父王，父王……”魏圉还没到达魏王处理政务的朱宫已先嚷嚷起来。
“圉太子，请您在此稍候，容末将禀告大王。”全身甲胄，手执戟，腰悬剑的将士对魏圉微微低头，中气十足地说道。
“我等不了，我要马上见我的父王！”鼻翼起起伏伏，魏圉红着脸，怒不可遏。“难不成你们也要学宫门处那个蠢货一样阻拦我吗？我警告你们，如果你们胆敢阻挡我，我一定要父王好好惩罚你们！快点儿，赶紧给我闪开！”
吱呀——，门开了，寺人戎出来了。拿不定主意的护卫松了口气。
“圉太子，大王让您进去。”寺人戎弯着腰，尖着嗓子说道。
“哼！”魏圉又瞪了一眼护卫，气呼呼地撞开瘦削的寺人，噔噔噔地朝半躺半坐的魏王跑去。“父王，您一定要好好地治守卫宫门的那个将领的罪，他竟敢不让儿臣出宫！”
近来魏国难得与周边的秦、赵、韩、楚相安无事，不见刀兵，魏王甚是轻松。他随意地推开竹简，笑着对魏圉招了招手。“圉儿，过来，告诉寡人哪个不开眼的人惹你生气了？寡人替你出气。”
“父王，儿臣带着无忌想出宫逛一逛。没成想，守护宫门的那个面目可憎的将士竟不让儿臣出去，非索要父王的谕令不可。儿臣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放行。儿臣气不过，打了他一拳，却弄伤了自己的手。请父王狠狠惩治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让他知道儿臣是谁，也让他知道自己是谁。”
“圉儿，你说你想带无忌出宫，为何寡人没看见无忌的身影？”魏王伸了伸脖子，视线越过有如一座小丘的儿子，困惑地凝望他身后的虚空。
魏圉不满地撅起嘴唇朝魏王走去。“父王，无忌弟弟走得慢，儿臣先赶过来了，您快些派人随儿臣去惩罚那个将领。”
饶是魏王心情大好，向来宠溺他的儿子们，魏圉几次三番的催促让他感到几分厌烦。他正要发作，训斥儿子，却没来由地忆起已故先王——他的父亲。想到父亲常常粗鲁、毫不留情地喝骂他，魏王突然心软了，火消了。
“寡人问你，如果王宫大门可以任意出入，寡人的安危岂不有如狂风中的枯叶，寡人的威仪岂不有如地上的蝼蚁？这件事，守门的将军没有做错，你反倒有失礼仪，忘了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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