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大雨之后
辛光明从进城的那天起，一直都喜欢小花，但他哪里懂谈恋爱是怎么回事。这么老些年都是形单影只地过来了，他只是在所有休息的时间都去找小花，帮她收拾住处，帮她跑腿买买东西，等自己发了工资就给她买糖三角和豆沙包吃，因为小花曾经说过，最高兴的时候就是食堂做面点的那天，这些甜馅儿的饽饽最好吃了。
如果俩人的休息日没赶在一起，辛光明就会带上吃食和破手机，来到小花工作的大厦外面，找个花坛坐上一天。因为小花两个小时就会出现一次，当然是隔着大玻璃，一个在打扫大堂，另一个就能歇歇看小说而花了的眼睛，不错眼珠地瞧着那个矮个子姑娘。
因为工作的地方离了些距离，即便是他们的同乡，也没人知道这样两个毫不起眼的灵魂正在暗中相会着，所以保安队长一直要给辛光明说个媳妇，但这个傻小子却从来都没正面答应过。
辛光明被大雨淋透，被队长拉回宿舍时，后勤胖领导的电话正巧打了进来。从保安队长那时不时飘向自己的眼神中，从那唯唯诺诺的回话中，辛光明大概知道自己的饭碗应该是丢了。
队长还是够意思的，虽然这工作保不住了，但外面下着大雨，他还是坚持要这个没做错事情，只是不懂人情的小老弟留在宿舍，起码等雨停了，天气好了再走。自己也可以在这几天尽快给他再打些电话，再求些朋友，争取等到太阳出来了，就叫辛光明到一个新地方去上班。
最够意思的是，他答应辛光明，不管换个什么地方工作，第一个月的工钱自己就不抽成了，就当是兄弟一场，以后来日方长。
在破手机上没少看网文的辛光明，一边打着大喷嚏，一边抱拳感谢着队长大哥，在这一刻，辛光明觉得这么久的大哥可真没白叫，等到发了工资，一定要买两瓶五十元的好酒回来感谢他。
整整一天过去了，辛光明觉得自己发烧了，而同样淋了雨有些萎靡的队长大哥已经在双层床的下铺沉沉地睡了。从半地下的窗户望出去，路上的积水已经有些深了，若是明天中午雨还不停，说不定就得拿胶带封窗户了。
队长大哥今天累坏了，一连问了十几个朋友，但得到的消息都是暂时不缺人。直到最后一个电话打完了，那长满胡茬的胖脸上才有了一丝宽慰的笑容，辛光明的新饭碗是一处画廊的夜间保安，虽说不供吃，但仓库里可以叫他摆张床睡觉。
辛光明没听清工钱是涨了还是降了，也没太在意条件待遇，因为从队长大哥说了那画廊的位置之后，这家伙的耳朵就开始蜂鸣起来，不知是因为病了，还是因为那位置就在小花工作的大厦旁边。总之不管队长大哥说什么，辛光明都是憨笑着点头道谢，直谢到嗓子开始发痒，头开始眩晕为止。
外面的雨太大了，辛光明的病也发作起来了，他迷迷糊糊地找了消炎药吃，然后抬头去看表，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其实不看表也能大概知道时间，因为正像他估计的那样，小窗户开始渗水了，雨水脏兮兮的，在墙壁上已经留下了道道泪痕。
队长大哥还在沉沉地睡着，辛光明喊了他两声，得到的却只是含混不清的一些声音，他觉得队长大哥一定是给自己找工作的事情太费脑子了，外面大雨下成这样，他们也不用上班，就叫他好好睡一睡吧。
贴完了胶布，辛光明大汗淋漓地躺在了铺上，他觉得脑子好像清醒了一些，也许是发了点汗的功效。他拿出手机举到已经不渗水的窗口，想着问问小花那边情况如何了，可免提里小花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似乎是信号极差的样子，辛光明倒也没多想，因为雨下的这样大，大厦里的办公人员自然也都休了假，小花也跟他们一样，可以不用上班了。
小花因为听不清辛光明的话，只好给他发了信息，内容不多只有一句话：我们停电了，先别联系，我没事，要省点电。而点击发送按钮时，却发现没有信号，只是一直停留在发送中的状态。
辛光明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大雨结束，小花所在区域重新通电的时候了。他的病在这下雨的几天里反反复复，已经叫他很是虚弱了，而当他趔趄着下了床，跟队长大哥打招呼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家伙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而那枕头一旁，却有着不少臭气熏天的呕吐物没有收拾。
“也许队长大哥病得太重，出去开药了吧。”因为自这儿是医院，生点病没什么大不了的，有的是医生，也有的是药，辛光明换了那套备用的衣服，踩上了脏兮兮的鞋子就走出了宿舍。
外面的水退了大半，三天不见的阳光很是刺眼，来医院看病的人特别多。因为制服的缘故，不少焦急的司机伸着头问辛光明里面还有没有车位，但他的饭碗已经没了，自然也就没有义务做这些服务了。其实他也没有这么势利，只是因为昏睡了三天，冷不丁的是什么情况他也闹不清而已。
司机们见他呆头呆脑的，一个个都是骂骂咧咧地不再看他。他也落得清闲，到处张望着去寻队长大哥的身影，心想要走了，起码也见一面，道个谢，告个别。可巨大的停车场里一片糟乱，穿着制服的保安却没几个，一时半会都没瞧见那个魁梧的身影。
辛光明决定先去找小花，因为一辆汽车的广播中说小花所在的那个区域是全城受灾最重的，此时已经恢复供电，但根据初步统计，意外身亡了不少人，同时还爆发了传染病，似乎是很厉害的样子。
“等接到了小花再联系队长大哥吧，他应该这会儿很忙，要不就是去瞧医生了，也不知道作为半个医院职工，他能不能加个塞先把病看了……”辛光明这样想着，从车棚里拽出了自己那辆不用上锁的破自行车，蹚着水就向着东边而去了。
随着他时不时的咳嗽，那轮子在水中划出了一道道扭动的线，就像有水蛇在逡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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