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气表示了一句“不用麻烦，也没什么要紧事”后，就把电话挂了。
想着对方这会一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舒娅晴一时间也有点百无聊赖。
反正时间足够多，她干脆就近找了个铺子吃起了早餐。
一顿豆浆油条吃完，她感觉胃里充实了不少，正打算在这小县城里随便逛逛，晃眼之间，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不远处的小摊前，黄玉萍拿了个篮子蹲在那，认认真真地挑选着新鲜的蔬菜。
菜摊后的老板娘显然和她是老熟人了，满脸笑意地和她唠着嗑：“黄阿姨你运气真好，这芦笋是今天早上刚进的，又新鲜又水灵，！您拿回去以后得赶紧弄，放久了可就没这味儿了！”
身旁的一位大婶闻言接起了腔：“看你这话说的，这菜买回去哪用老黄动手啊？这不是有小容在么？就小容对她那体贴劲儿，简直比亲儿子还亲，老黄这福享的……我看着都眼红呢！”
絮絮叨叨的唠嗑声中，舒娅晴心下一动，慢慢凑了过去。
等到黄玉萍买完菜后，她清了清嗓子：“黄阿姨早啊！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容祈祷的妹妹，咱们昨天晚上见过的！”
黄玉萍对着她上下打量了一阵，像是终于记起了什么，慢慢挤出了一个笑。
舒娅晴借机表示：“我来找我哥，但他没在家，我一时半会也没地方去，您看我方不方便去您家等等？”
黄玉萍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像是没明白她究竟再说什么。
直到对方接过了她的篮子，朝着楼梯口指了指，才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上了楼。
进家之后，舒娅晴在客厅里坐下，不动声色地将打量着家里的环境。
黄玉萍有些局促地站了一阵，才进了厨房给她倒了杯茶，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些水果。
见她摆出了招待客人的架势，似乎默许自己继续呆着，舒娅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坐了一阵后，她主动问道：“黄阿姨，我哥之前和您提起过我吗？”
黄玉萍摇了摇头。
舒娅晴见状有点失望，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这也难怪……我哥这个人，性子有点倔，之前因为和家里人闹了点不愉快，就独自一人从上海跑来这儿，一呆就是好几年。不过最近我妈病了，一直想见他，所以我昨天也和他说好了，让他回去一趟。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您就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打电话就行！”
黄玉萍愣了愣，半晌才挤了个声音出来：“回去？”
“是啊！他生在上海，长在上海，家人朋友也都在上海，总归是要回去的。您总不能指望他因为要照顾您，就在这儿呆一辈子吧？”
眼见黄玉萍半张着嘴，似乎满是惊惶，舒娅晴把心一横，干脆站了起来：“有些话由我来说可能不合适，但您作为长辈，是不是也该为我爸妈，为他的前途考虑考虑？如果到时候他因为你而改变了想法，又决定不走了，你就帮着我一起劝劝他行不行？”
黄玉萍似乎听懂了，却始终摇着头，嘴里不断呢喃着：“不走……容祈不走……他和我说过，哪里都不去的……”
“您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呢？”
话说到这份上，舒娅晴也忍不住了：“他之所以愿意照顾您，是因为他心地善良，但这不是他的义务啊！养了他二十多年的爸爸妈妈一直在上海等着他，您就忍心他一直耗在这里避而不见吗？”
她顿了顿，伸手指向了墙上挂着的那一副母子合影：“再说了，您不是也有儿子吗？赡养您照顾您原本就应该是他的责任啊！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管您，您就赖着别人的儿子，这合适吗？”
话音未落，黄玉萍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样，瞳孔骤然放大，一遍喃喃自语，一边趔趄着朝着卧室的方向跑了过去：“儿子……对了！我有儿子……我有儿子！”
舒娅晴不明就里，犹豫了一阵，也缓步跟了上去。
光线晦暗的房间里，黄玉萍坐在床头，弯腰抱起了一个红色的襁褓。
低声哄劝了一阵后，她抬起头来，原本满是不安的脸上浮现出了欣慰的笑容：“儿子……儿子……”
舒娅晴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时之间站在原地没敢动。
如果按照客厅里那副母子合影来看，这么几十年过去了，黄玉萍已经从满脸青葱的少女，变成了垂垂老矣的老太太，她的儿子怎么说，也应该是和容祈差不多大的年纪才对。
那么她手里抱着的那个襁褓里的小孩，又怎么会被她口口声声地叫做“儿子”。
疑惑之下，她清了清嗓子：“这是……你儿子？”
黄玉萍用劲点了点头，像是怕她不信似的，把襁褓向着她的方向递了递。
舒娅晴缓步走上前去，小心翼翼递将那个襁褓接在手里。
然而就在她目光落向襁褓中那个一脸僵硬的塑料娃娃时，忍不住双手一抖，将襁褓摔了出去。
随着襁褓落地，塑料娃娃滚了出来，原本就不牢固的头颅脱离的躯体，滴溜溜递转了几下后，滚向了床底。
舒娅晴只觉得惊魂稳定，忍不住尖声质问：“你究竟在搞什么鬼？这鬼东西怎么成了你儿子？”
黄玉萍如遭雷击，怔怔地注视着那残破不堪的玩偶。
那一瞬，许多淹没已久的画面汹涌而来，让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
酗酒施暴的老公、重病无助的自己，还有那个出门之后再也没有回来的孩子……
过去的几十年她恍恍惚惚地做了一场梦，梦中她魂牵梦绕的儿子，有了一个完美的代替品。
如今那个代替品坏了，她也醒了，可是儿子却依旧不知所踪。
他去了哪里？是不是还活着？
如果能够健康长大，他是不是还能记得自己？
在舒娅晴地声声质问中，黄玉萍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紧接着，她攥紧了手中的襁褓，疾步冲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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