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刺痛，鼻头一酸，眼泪涌上眼眶，差点便落了下来。
好在他忍住了，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向兄嫂一拱手，郑重道：“我妻儿就拜托嫂子了！”
他默默退出房间，一边与妻子对视，一边缓缓关上了房门。
直到两扇房门合上的瞬间，整个世界都模糊了，脚下的石砖浸上了斑点状的湿润。
他何曾哭过。
可这一切都变了，就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刻，他已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
她的一笑，就能让他心里乐开花；她的一颦，就能让他愁眉不展；她的一泪，就能让他宛在深秋；她的一伤，就能让他怒发冲冠。
他知道，他的心已不是他的。
他知道，他的命也不再属于自己。
直到两扇房门合上的瞬间，她的世界也模糊了，不为别的，只为门后男人目中晶莹的泪光。
多么久违的感觉。
她曾是那么容易哭泣，可自从遇到了他，这一切都变了。
她笑，他也笑；她愁，他也愁；每次她流泪，都能感到他的心在滴血；每次她受伤，都能感到他汹涌而出的杀意。
于是，她开始吝惜她的泪，开始在乎自己的安危，开始强迫自己不再多愁善感。
她知道，她的心是他的。
她知道，她的命也是他的。
门外，年轻男子在焦急等待，他来回踱着步子。但那双眼睛却紧盯着房门，似要把它看穿，耳朵也竖得直直的，不放过一丝动静。
门内，年轻女子仍在呻吟，浑身似都充斥着痛苦。她狠狠咬着牙根，身体在剧烈抖动，不时使劲儿向上仰起。
门外，他无数次想要推门而入，紧紧地抱住她。可他强忍住那股冲动，一点点能让她分心的声响都不愿发出。哪怕是一点点的分心，也有可能将她置于危险。
门内，她无数次想要唤他进来，将头埋进他宽阔的臂弯中哭泣，可她也强忍住了。只要能忍受住，她连一丝声音都不愿发出。即便忍受再大的痛苦，她也不愿让他一起承受。
兄嫂的声音从未间断，语速飞快却并无慌乱。
“阵痛的时候就使劲儿。”
“对，使劲儿。”
“小翠，用水把这药喂了。”
“再来，使劲儿。”
“热帕子，快。”
“小翠，掌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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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年轻男子来说，时间概念早已淡化。他虽长相年轻，但已历经沧桑。
而此刻，时间与他的心跳一样，缓慢而沉重。他胸内闷得慌，眼前也昏昏暗暗的。
忽的一阵山风吹来，他顿感头脑清醒了点儿，强打起精神，努力恢复平静。
待心境平复些后，他猛然抬起头，剑眉紧皱，如临大敌。
刚刚心乱如麻，故未有察觉。年轻男子现在才感到一丝异样，有股磅礴的威压，正在他的上方形成。
即使是以他如今的境界，也嗅到了强大而危险的气味。他的心跳都有些不受控制，先是突然停顿片刻，又莫名地加快了节奏。
黑云压顶。
不久前只是阴霾的天色，现在却像白昼来临前。对凡人来说，漆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天上的黑云层层堆叠，越积越厚，像是要贴到地面上来，窒息感压在身上，异常沉重。
云气已近乎停止翻滚，安静地停在上空，像是在酝酿什么。呼啸的山风也渐渐平息，林木在土地上笔直地挺立。
没有兽鸣，没有鸟啼，哪怕是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没有。
一切都是寂静的，寂静中透着诡异。
过了一会儿，云层里隐约可见电芒，之后接二连三地纷纷闪现，将漆黑云幕映衬得一片斑驳，整个天地都随之忽明忽暗起来。
一道道闷雷声从云中传来，震耳欲聋，摄人心魄，似一头被束缚的凶猛巨兽，因烦躁而低声怒吼。
如此大的声响，方圆千里人尽可闻。
如此大的架势，云层之下莫不有人抬头仰望。
青蛇镇上的人们，有匆忙往家中赶的，有赶紧打烊关门的。但仍有很多人聚在茶楼，里面嘈杂一片，议论纷纷，只有轰鸣的雷声能盖住他们的声音。
“老朽我这么大年纪，从没见过这么黑又低的云。”
“爷爷，一定是要下暴雨了，就像拿盆泼的那种！”
“我长这么大，见过瓢泼大雨，但从没见过这阵仗，怪吓人的。恐怕要遭了灾了！”
“没准要下冰雹。”
“不会吧！？那我还是快回去把房顶加固一下，免得它变成蜂窝！”
……
百草轩。
中年掌柜正站在后院中，伙计们已被他遣回家。
他抬眼望天，目光惊疑不定。他没想到，这天气会变得如此骇人。
但他能看出年轻男子的不凡之处，其见识必定非凡。
他一手揪着胡子，另一只的手指则不停磨搓，喃喃道：“难不成……是有什么天材地宝将要出现？”
他低头沉思，过了片刻又摇了摇头。
天材地宝出现时会伴有异兆，但也不都有，而且大多是祥瑞之兆，从未听说有如此阵势。这天象必不寻常，但他没想出所以然，暗道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正当他要放弃时，一个莫名的念头窜进脑海。
异兽降生？
中年掌柜恍然一惊，纵身跃上屋顶。
他双目微瞪，眼内淡紫精芒一闪而逝。瞧他望处，正是年轻男子住所方向。
“不可能吧……”他表情不断变幻，似对所想之事仍有些不信。
不过随即，一声炸雷，滂沱大雨倾泻而下。
远处天空——山中宅院的上方，云层内一条条刺目白光划过，游弋不定，来回穿梭，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腾。
一缕缕细微电弧，像是因满载负荷而溢了出来，在云层表面闪动跳跃。
中年掌柜心脏一个猛撞，脸上涌现骇然。
他瞳孔收缩、眦角迸裂，直直地望着远方，没心思顾及自己，一刹那就已浑身湿透。
他眼中紫芒闪耀，像是看出了什么端倪，脱口而出：“不好！”
他随即弯腰下蹲，作势就要破空而去。
但下一秒，他却硬是定住身体，不自然地恢复了站立姿势。他双拳紧握，脸颊两侧的腮帮子撑起，眼里的愤怒与不甘似要喷出来。
他极担心宅院里的人，不过却与年轻男子一样，也有顾忌，不能随意而为。
中年掌柜杵在原地，眼皮不时眨动，眼球来回乱窜，再三权衡利弊。
过了一会儿，他鼻腔里传出沉重的叹息声，闭上眼睛，松开了差点让自己咬碎的牙齿。
他掏出一件玉佩，玉佩上紫金光华流转，绝非凡物。可他并不在乎，将玉佩紧紧攥在掌心，捏为一堆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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