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余虞仍旧是不为所动，太子却是微微叹了口气。
“虞弟，”他忽然唤了一声久违的名字。“你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这几次和你交手，我都没讨到好处，甚至是被你牵着鼻子走。你再也不需要我保护了呀。”
余虞一时间有些愣住，零散的记忆告诉他，在十多岁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候，太子私下里便是如此喊他的。
赵王很久就父母双亡了，那个时候先帝还没有即位，他作为皇孙，生长在那冷漠的深宫之中，可谓是无依无靠，甚至还会被一些鲁莽的宫人明里暗里欺辱。
那个时候，年长自己将近十岁的太子便会为自己出头，方方面面都会对他多加看顾。
后来先帝即位，一场动乱席卷大棠，长安陷落，皇帝銮舆播迁，仓皇离开长安，太子和余虞两人也是在一众护卫的护送之下，匆匆逃离了。
之后两人在逃亡的路上相遇，便是聚集在一起，其间几次遭遇危险，最终都是逢凶化吉，待江栖迟的祖父收复了长安之后，他们这才得以回去。
那是一段十分凄惨的岁月，即使在深宫之中，处处遭人冷眼，要看人脸色，赵王也觉得生活是要好过那时的。
毕竟那个时候朝不保夕，每天都是提心吊胆。说不准第二天便会遭遇叛军，命丧黄泉。
那么艰苦的日子，他们都是熬了过来。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走到了如此你死我活的境地。
当真是造化弄人呀。
其实身体的原主之前从没有想过谋逆之事，安安心心做一个王爷，还能帮太子分忧，也挺好的。
即使是此时，余虞甚至都怀疑，当初邓冰之和自己说赵王早有谋划的时候，大概是欺骗自己的？
啊，邓冰之的套路实在太深了。
之事那先帝实在是逼得太紧了。
谁又不想活下去呢？
余虞收回了思绪，看了一眼对面的太子：“那段日子，挺难忘的。”
太子微微一愣，旋即也是抬起头来，似乎在缅怀一般：“是啊。”
“不过如果太子找我来，仅仅是为了叙旧，想要以过去的情谊打动我的话，我觉得大可不必。如今这种处境，你不信我，我不信你。我觉得即使咱们能够暂时放下恩怨，联合起来，咱们的那些下属都会互相看不顺眼的。”
太子竟然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又是仰头喝了一口酒。
那酒似乎太烈了一些，他吞咽得十分用力。
随后他站起身来，望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又是开口问道：“虞弟，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余虞一时间有些纳闷，这太子大概真的找自己来，仅仅只是为了叙旧吗？
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有进入正题。
而且他埋伏的那些刀斧手在哪里，是像史书里说的那样，要摔杯为号吗？
可是这杯子看着似乎很结实啊，太子这瘦弱的身躯，能不能将其摔碎呢？
就在余虞的思绪已经是飘飞到天际的时候，太子幽幽开口问道：“那日我被禁足东宫，悄悄去御药房取药的小太监被你撞见了。你之后去东宫给我送药，是真心的吗？”
余虞忽然想起来了那日的事情。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在听闻了太子患病，而且就连取药都要如此小心翼翼的时候，他的身体里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去看看他吧，去给他送送药也是好的。
余虞后来真的鬼使神差地去了。
他也不知道是真的被心底那个声音给蛊惑了，还是仅仅只是去查看下太子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他还记得当日太子见到送药的自己的时候，也是一阵恍惚以及不敢相信。
之后他也没待多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已经是没什么话可说了的。
所以余虞只是坐了一会儿，便是起身准备离开。
在离开之际，太子忽然从后面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什么事情？”他转过身来问太子。
太子砸了砸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如今想来，太子当时难道是想提醒自己，他即将起兵，让自己不要继续掺和其中了？
“算是还你，这么多年的人情吧。”余虞忽然便是脱口说了这么一句。
太子忽然有些释然的笑了笑。
“归根结底，咱们都是一路人呢。”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人？”余虞有些不解地问他。
“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即使是让自己深陷黑暗之中，也要为他人带来光明。”太子幽幽说了这么一句。
“可惜了，咱们逃离长安的时候，心是被绑在一起的。回来了之后，反倒是走上了陌路。这看似繁花似锦的长安啊，就是一个名利场。多少人深陷其中，用真心实意，去换取功名利禄，却丢失了曾经最宝贵的东西。”
余虞觉得太子今日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难道他都没有什么政务要忙的吗？
要知道自己仅仅只是处理军中的事务，都是被烦死了呀！
今天回去了之后，估计又要加班了。
就在余虞还在心底吐槽的时候，他忽然看见太子的身子似乎有些不稳。摇摇晃晃的。
什么情况？
余虞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他没有看错。
太子的身体都差到如此境地了吗？站都站不稳了？
可是下一刻，余虞震惊地发现，太子的嘴角，竟然是蜿蜿蜒蜒溢出了一口鲜血。
“你的酒水里面，没有毒。有毒的，是我的那一杯。”太子忽然一下子跌坐在地，一边的江霞遇连忙是上前扶住了他。
“殿下，殿下你这是怎么了！”他猛的抬起头来，血红着一双眼睛看向余虞：“说，是不是你做的？我们殿下好心约你前来，为了家国大义，结果你竟然如此歹毒！”
太子却是笑着挥了挥手：“不……不是他，是……是我自己下……下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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