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国和女儿李萌萌将王嘉福送往招待所。办公室主任于丽芳送到一半的时候，就与他们分手了。
王嘉福喝得左摇右摆的，李志国和李萌萌各搀着一条手臂也控制不了王嘉福。他像一颗在狂风中左摇右摆的大树，极难控制。
“绝大多数人都说我不爱国，绝大多数人都不理解我。他们凭什么要驾驭我，凭什么要强迫我交出技术材料，我不交出，他们就处罚我，把我往死里整，用语言暴力对付我。哈哈哈！”
“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绝大多数人算个屁，老子就是不信邪，看他们能咋的。你们等着吧，等着将来老子要让中国重走丝绸之路，要让中国纺织在全世界再度辉煌。你们都懂个屁，懂个王八犊子呀。”
王嘉福说着酒话。
“嘉福哥，我支持你，没事儿，我相信你。”李萌萌萌萌地说道：“你走稳当一些好不好，别跌倒了。”
王嘉福真的喝多了，而且多得出奇。按酒量来说，王嘉福在当天晚上只喝了八九两酒，不至于多。他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自己思绪飞扬的大脑，他想要跟随自己的思维飞翔在浩瀚无边的想象世界中。
他好像在飞，飞得很高。
“老李，我跟你说。”王嘉福趔趔趄趄地行走，道：“萌萌，我跟你说。”
“小王，有什么话你就说，说出来就好了。”李志国用娘娘腔安慰王嘉福。
“嘉福哥，咱以后不这么喝酒了，听到没有，以后谁让你喝酒你也别喝了。”李萌萌很心疼王嘉福。
“我跟你们说。”王嘉福道：“你们谁也不了解我，你们谁也听不懂我的话。”
“嗯，说吧，小王。”李志国道。
“跟你们这帮人说吧。”王嘉福喊道：“不隶属和依附于任何人。我有自己独立的人格神圣不可侵犯。我有独立的思考……不可侵犯。”
“嗯嗯。嘉福哥说得对。”李萌萌道。
“我独立的人格和想法，是我个人的财产，神圣而不可侵犯。与别人或者……的财产地位同等重要，神圣不可侵犯的。”王嘉福道。
“嗯嗯。嘉福哥说得对，太好啦。”李萌萌继续萌萌地应付道。
“在我心中，有一座我自己搭建的小房子，这座房子是我的，是我的呀，我的。风能进，雨能进，皇帝不能进。风能进，雨能进，皇帝不能进。风能进，雨能进，皇帝不能进。”王嘉福呼喊道。
“嗯嗯。嘉福哥说得太对了，就是这样的，谁不经过你的允许，都不许进。”李萌萌道。
“我的就是我的，我说了算。我的人格，我的技术，我的一切，谁也不等碰。”王嘉福道：“可是，他们为什么偏偏要碰呢，为什么要抢我的东西呢？”
王嘉福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长啸一声：“啊——”
“哎妈呀，嘉福哥，别难过了，谁要是欺负你，我帮你。”李萌萌道。
“你是小破孩，你懂个屁，帮我什么，你什么都帮不了，什么都帮不了呀！哈哈哈！”王嘉福道。
“爸，你看你们这帮人呐，把我嘉福哥给喝多了，这帮人不是什么好人，你明天回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什么玩意呀。”李萌萌道。
“萌萌不懂，你嘉福哥今天高兴，多喝了几盅，没事儿的，回招待所睡一觉明天早晨就好了。”李志国道。
李志国心里清楚王嘉福内心的痛，但又无法劝说。这种事情几句话是说不清楚的，说上一天一夜也未必奏效，只能让他自己慢慢消化。况且，李志国也不赞同王嘉福拒绝把技术资料献给国家的做法。
李萌萌可不管那么多，女孩多半是感性动物，王嘉福对她有救命之恩，李萌萌又对王嘉福有一种朦胧的爱慕情愫，她只管心疼王嘉福，他笃定王嘉福是对的，其他人的想法都是错误的，包括父亲李志国的想法也是错误的。
总之，王嘉福若有任何闪失，李萌萌会首当其冲挺身而出保护王嘉福。
一路上，王嘉福重复着“风能进，雨能进，皇帝不能进”这句话，在李志国和李萌萌的搀扶下，蹒跚行走。
整个夜空仿佛被王嘉福的“风能进，雨能进，皇帝不能进”这句话塞满了，连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发出比平日更亮的光芒。
可是这句话在人间仿佛没几个人能听得懂，一个个文字掉进夜幕之中，淹没在黑茫茫的房宇间，仿佛夜里下了一场呐喊的雨，有的雨水渗入地下，有的顺着小水沟流进江湖，没有一丝回应，没引起一丝波澜。
到了日用化工厂招待所，李志国和李萌萌将王嘉福送进房间，扶到床上躺下。
李萌萌搬起王嘉福的头，将枕头塞到头颈下，又给他盖上被子。
“就别给他脱衣服啦，一脱衣服一扯巴就给嘉福哥弄醒了。”李萌萌道。
“嗯，行。”李志国道。
王嘉福的呼噜雷鸣般响起。
“走吧，他睡着了，明天早晨醒酒就好了。”李志国道。
“爸，你在这里陪我嘉福哥呗，他喝多了自己睡觉要是掉到地上怎么办？”李萌萌道。
“这、这就一张床，怎么陪他睡呀，你这孩子。”李志国道：“明天早晨我早点来看看他，不会有事儿的。”
“爸，我担心嘉福哥，他今天有些和以前不一样。”李萌萌道。
“我安排一下服务员，让她没事儿的时候过来瞅一瞅，没什么事儿的。”李志国道。
“那行，那咱们走吧，就别给他闭灯了，要么他晚上起来上厕所，找不到拉线开关怎么办。”李萌萌道。
“嗯，行。走吧。”李志国道。
“对了，我把盆拿过来放床边，嘉福哥要是醒来了想要呕吐，就直接吐盆里，别吐哪儿都是。”李萌萌去水房拿来一个水盆放在床边，涮了涮自己的花手绢，覆在王嘉福的额头，道：“嘉福哥的脑袋挺热，发烧了，给他降降温。”
李志国见女儿李萌萌对王嘉福百般殷勤，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心想，李萌萌对父母也没这么细心照料过。他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走吧走吧，好了。时间不早了。”李志国用娘娘腔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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