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新建从办公桌上取来2毛7分钱一盒的红玫瑰香烟，拿出一根先递给王嘉福，道：“来，先抽一根这个，一会儿中华烟拿来再换。”
“谢谢常局长，我不会吸烟。”王嘉福道。
“抽着玩嘛，就当过年放小鞭点鞭捻了嘛，嘿嘿嘿。”常新建继续让烟。
“我真的不会抽烟，局长抽吧。”常新建把烟卷叼在嘴上，连让冯新达的动作都没有。
“你上班啦，身体没问题了吧。”常新建道。
“嗯，没问题了。”王嘉福道。
“没问题了就好，如果有什么事儿需要局里解决的，你就提出来，我一定帮你解决。”常新建道。
“谢谢常局长。”王嘉福道。
这时，毛料的女孩敲门进屋，一手拿着一壶茶，另一手拿着两盒中华烟。女孩把烟放到常新建面前，道：“常局长，这是您要的烟。”
常新建“嗯”了一声。
女孩从茶几下的茶盘里，取出三个白瓷茶杯，倒上茶水，递到三个人面前。
“常局长，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去了，有事您再按指示灯。”毛料女孩道。
“嗯，去吧。”常新建道。
常新建将两盒烟摞在一起，放到王嘉福面前，道：“这两盒烟，你拿回去招待客人用吧。”
“不用了，常局长，我不抽烟，家里也很少来客人。”王嘉福道。
“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出去吧。”常新建对冯新达冷冷地说道。
“啊，好好好，常局长，你们聊，那我先出去了，啊。”冯新达哈着腰，十分恭顺。
冯新达关上门后，常新建看着他的背影，很不满意地说道：“这厂子让他管的，这厂长让他当的，什么都不是，什么好事都让他弄砸了。”
王嘉福知道，领导的嘴都大，有了成绩自己要揽在怀里，出了错都是部下干的。
“冯厂长还是不错的，工作尽心尽力的，白天黑夜地在厂子里忙活。”王嘉福道。
“一天天瞎忙，忙不到正点子上。如果工作做好了，像你这么优秀的工程技术人员怎么会生病，锅炉怎会爆炸。没给他撸了就不错了，什么都不是。”常新建道。
王嘉福心想，你也不是个好饼，只是你嘴大可以随便批评部下。
“常局长对手下要求太严格了，谁都可能犯错误，都属于正常嘛。冯厂长这个人各方面都很好，能有这样的企业领导，企业不愁发展，也会让上级领导放心。”王嘉福道。
“好了小王，你不用替他说好话了，我心里有数。”常新建道：“这次呢，把你请来真是不容易。老冯跟我把情况汇报了，你能大公无私把技术材料拿出来，我代表纺织局领导班子向你表示感谢。”
常新建也用了个“拿出来”而不是“献给国家”，与冯新达和苟长青如出一辙，可以看出来，这种相对温和的语言是他们事前沟通好了的。
“我的技术材料拿出来别人也看不懂，操作不了用不了，因为这里的电控系统的一些组件是我自己制作的，别人做不了。这一点我已经给冯厂长有过交代。”王嘉福道：“我觉得既然这样，何必还要拿出去呢？”
“现在的问题不单单是技术材料本身，而是牵涉到千合市纺织系统的信誉问题。之前声势浩大轰轰烈烈地宣传有梭织布机改造成无梭织布机，这项技术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技术领先国际，我们要对省里和国家部委一个交代。”常新建道。
“常局长的意思是，无论别人做得出来或者做不出来，都不重要。只要把材料交出来给上边一个交代就好。是这样吧。”王嘉福道。
“差不多，但也不全是。电控部分既然你能做得出来，别人为什么就做不了呢？”常新建道：“你把组件的名称都写出来，图纸都画出来了，为什么别人制造不了呢？”
“问题就在这里，这项技术的关键核心有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引纬器也就是机械部分，这部分一般工程师照着图纸就可以做。另一部分是电控部分，这里我所用DSP芯片S2811以及DSP芯片MPD7720、DSP芯片TMS32010目前国内工程师还不会应用，还有模拟控制操控连桥，是通过信号转换完成引纬器往复运动，都是我手工试制、调试完成的。”
王嘉福继续说：“所以，技术材料就是交给别人也没有大用，国内的企业和科研院所也造不出来。况且，这项技术拿出去公开了，如果被国外破译了，将是一大损失。”
政工出身的常新建对纺织机械了解得不多，他听不懂王嘉福说的专业术语。他所关心的是要按照上级要求，把技术材料上报上去。至于技术是否被国外破译，他根本不关心。
“你说的这些太专业，我听不太懂。这些冯新达都跟我汇报过了，我想只要你能把技术材料拿出来就好，我们对上级有个交代。”常新建道：“冯新达说，你要提出相应的条件作为交换，我们谈谈条件，你说说。”
“我提的条件相对引纬器的技术价值而言，天平两侧的砝码很不匹配。”王嘉福喝了一口茶水，嘴里嚼着一片茶叶，叹了口气，道：“撤销在锅炉爆炸事故中对周贵奎和韩桐峰两位领导处分，官复原职！”
“还有吗？”常新建道。
王嘉福道：“还有，就是对事故处理后，死去的冯树林和姜薇的家庭进行相应的经济补偿，他们两家家庭条件都很糟糕。我们要对死去的人要有一个公正的交代。”
“哦，这个嘛，后一条倒是好办也可以办，但前一条好像办起来有点难度。从去年12月26日锅炉爆炸，到现在才几个月不到半年时间，如果撤销处分会引起很大的反响。”常新建道：“这个条件是触碰到原则的问题，是违反省市相关部门规定的事，纺织局做不了主，恕我不能接受。你看看可不可以换一个条件，其他事包括钱和物的事情，都好办。”常新建道。
“如果常局长为难，那我就不换了。我们的交易宣告失败，以后不要再指望我拿出技术材料。要知道，我的技术材料的价值绝不止两个人的问题，它可以换和平省所有纺织统所有的工厂。我知道常局长很忙，我们锅炉房修车也很忙，那我先走了，以后我不想再踏入纺织局机关的高门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王嘉福起身，背起黄军包就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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