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中，一丈轻纱将舱室二分，四周窗子也是轻纱遮挡。
轻纱外，四只茶几，两两对放。几上茶点蜜饯，小蝶盛了。几前各坐一人，程贵、雷霸天、梁顺风、吴尧臣。
轻纱内，程婉仪戴了鬏髻儿，金镶玉观音满池娇分心，凤翅双插。沉香色十样锦妆花遍地金通袖，宝蓝缎面罗裙。万福施礼，四人回礼。
见程婉仪如此打扮，雷霸天悄声问了身边的程贵一句“婉怡许了人家啦？”
程贵也是一头雾水，自己的女儿打小懂得分寸，如此僭越之举，让他成了丈二和尚。
雷霸天没等到程贵的答复，却听程婉仪道“外间眼杂，是才出此下策，诸伯伯、兄长见谅则个”
流言可畏，虽是过了大半年，隔上轻纱，也可省些麻烦。四人表示无妨。
程婉仪如此行为，程雷二人也不搞不清她是摆脱了流言的影响，还是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正嘀咕间，几个侍女手捧一盒卷烟置于几上。
见到烟。二人也把注意转到其上。拿在手中，通体无任何修饰，只“灰社”二字刻在盒上。
雷霸天打开烟盒，闭眼轻嗅一阵而后说道“好东西，老程，可以啊。”
梁顺风附和道“程掌柜大手笔，这东西可不一般。”
程贵有些莫名其妙，随即好像又明白了什么，正想说话，却被吴尧臣笑着截了话茬“一般不一般，尝过才知道。”
此话一出，几人不再言语，起身净手。取一支，横放鼻前，闭目轻嗅，神情颇为享受。接过侍女递来的小剪子，剪去茄衣，檀香条点了，吸一大口吐出。
程婉仪适时抚琴，琴声宛转悠扬，令人心旷神怡。
程贵再次耍了他的绝活“一箭连珠”，余下之人，拍手称快，不吝赞美之言。
品烟，必然少不了香茗茶点，或是苏样糕点，或是干果蜜饯。
“一口烟，一口茶，一口糕点，神仙来了都不换”这是灰社之人对此的盛赞。
一支烟吃完，屏退左右，程贵压低声音提到此次游湖会的目的“我已不止一次跟周岩提过那笔银子的事，可他还是坚持以前的说辞，银子是大家该得的。”
提到此事，梁顺风接了话茬“我也提过，都是这番说辞。我不是推卸责任，周岩全程费心费力，我们只是帮了点小忙，也用不到分这么多吧。”
“梁总镖头此言甚对，周兄弟出走海外，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依我看来，下次再来杭州，不管如何都要把银子给他。”吴尧臣开口道。
雷霸天摸着胡子说道“说是这么说，他要是想要这笔银子，也不用留在这里了。依我看强行给他怕是不行不通，还得想个法子或者换个方式给他。”
程贵点头赞道“妙极，妙极，详细说说看。”
吴梁二人也是点头附和。
雷霸天想了片刻，紧皱眉头道“就是这么一提，具体该怎么着我也没想好。”
“哎~，说了等于没说”程贵失望道。
一阵沉默，四人似乎都没有好的法子。此时，轻纱内，程婉仪的声音传出。
“恕婉仪无礼，我倒是有法子不知可否？”
四人连忙望向纱内，雷霸天急忙说道“贤侄女，且说说看是个甚法。”
“刚吴伯伯说，周大哥出走海外最需要银钱，侄女不敢苟同。”程婉仪轻启朱唇，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吴尧臣急忙问道“那需要什么？”
“粮食”程婉仪轻笑道。
梁麻子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对啊，妹子果是秀外慧中，令四美汗颜啊。”
“此正是周岩扩充实力之时，最需要的就是粮食。眼下夏粮已收，我跟老程负责收一批粮食，到时候还得仰仗梁总镖头押运回来。”雷霸天迅速想好对策说道。
梁顺风正色道“这是自然。”
说完看向轻纱，内中的女子只“二字”就将问题解决了，当初周岩说灰社乃此女所创，他还有些不相信，如今看来确实无疑。只是为何不公开身份呢？
当然程婉仪不愿意公开，他也不会抢着去揭露，或许背后有周岩的意思也说不定，静观其变就好。
雷霸天也看着轻纱内的程婉仪，心下思量，程贵这个独女，确如梁顺风说的“秀外慧中”。如此看来想要招周岩为婿难度有些大。
“程家此女，男儿不如者多矣”吴尧臣心道。
对此程贵早就知道，只是配合程婉仪而已。他此时心中所想则是，程婉仪对周岩称谓的变化，或许其余三人没有发觉，但他发现了。
之前程婉仪对周岩口称“公子”，今日却是“周大哥”，其中含义有待深思。
“诸伯伯、兄长，婉仪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程婉仪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思绪。
雷霸天率先反应过来“贤侄女但说无妨。”
“今年生丝的利润比去年少了不少，除去本身价格的原因，应该还有一些不可控的因素。这个自周大哥回杭州就四处招人，可窥一斑。”程婉仪缓缓的说道。
三人看向程贵，后者点头，表示是从他这里得到的消息。
“五千两的额外损失，想必周大哥自己担下了。”程婉仪接着说道。
雷霸天点头称是且说道“我也说过大家一起承担，只是他执意要自己担下。如此我们拿这些银子更觉有愧。”
“没有周兄弟就没梁某的今天。”梁顺风似乎有些感触。
半年前他还是一个山贼，如今却成了杭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度日，而这些都是周岩所赐。
程吴二人附和。
程婉仪再次说道“正是如此，我们都受过周大哥的恩惠，而他如今也有着诸多的难处，所以我想着用这十万两结一个商社，就当是给周大哥做一个背后的保障。诸伯伯、兄长以为如何？”
“妹子此法甚妙，梁某人随时恭候差遣。”梁顺风第一个表示赞同。
吴尧臣附和道“算我一个，有什差事贤侄女吩咐即可。”
“如此甚好，贤侄女拟个章程，我随叫随到。”雷霸天想了想，也同意了程婉怡的想法。
此时只有程贵没有说话，三人齐看向他，以为他有不同的看法。
“我当然没有问题，只是起个什么名字好呢？”程贵原是在想商社的名字。
一番商议，最终以“联合商社”为名，挂在灰社名下，大小事务暂由程婉仪处理。
商社成立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收购粮食。也是不清楚周岩已在淡水畔垦荒，遂决定中秋之前，能收多少收多少，尽量不让他有粮食上的担忧。
联合商社的成立并没有在杭州城引起太多关注，最多就是大肆购粮，以致杭州各大粮号纷纷跟随，造成了小范围的粮价波动。
然而这个有意无意的决定，却在月底让联合商社甚至灰社的声望空前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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