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摆摆手，笑道：“爷爷你这思想也太保守了，大隋之前，咱华夏经过了将近200年的南北朝，北朝的民族融合了多少代人啦，哪儿还分什么华夷？即便当朝明皇帝，不也有鲜卑族血统嘛，权臣宇文化及、王世充，不也是胡人之后？”
“可他毕竟是奚国人呐，”杨广担忧道，“孙儿所说的宇文化及、王世充虽也是外族，但这些外族，现如今都在我大隋版图之内，而奚族部落仍在我大隋版图之外，且此部落弱而狡，对周边的突厥、高丽、我大隋等国时叛时降，反复无常。”
杨广的意思是说，宇文化及、王世充相当于是隋朝内部的少数民族，只是长得像外国人而已，而屈突通则是个彻头彻尾的“洋人”，所以并不太信任他。
大兴虽然是都城，但杨广的经营重心，并不在那里，留屈突通守大兴，并不是看中屈突通的能力和忠诚，相反，杨广看中的是此人阴险狡诈的一面，把他放在关中，扮演的是朝廷楔在关陇地区的一枚钉子，用来搅和关陇的其他家族。
杨广对皇长孙并无隐瞒，把上述意思（算是个正治机密），也和杨晓说了。
不过，杨晓听完，却依旧觉得屈突通是合适人选。
“为何？”杨广不解道。
“爷爷，我不是说过，我会预测未来么？之前我流浪到大兴的时候，有幸见过屈突大人一面，您知道如果按照我的推演，当李渊攻入大兴，明皇帝被骁果军勒死之后，他的反应如何？”
“以奚族人之狡黠，肯定是投降李渊了呗！”杨广嗤笑道。
“非也……”杨晓将正史上关于屈突通的记载，变成他的“推演”，和杨广说了一遍。
此人其实并不擅长带兵打仗，这也是杨广放心让他留守长安城的原因之一，知道他没法凭借自己的本领兴风作浪，当李渊进攻关中的时候，屈突通节节抵抗，节节败北，李渊对此人还是很器重的，先后四次劝降，都被屈突通拒绝，甚至李渊派屈突通的儿子来劝降，屈突通还命人用箭射自己儿子这个不忠之臣。
要知道，李渊晋阳起兵的时候，杨广在扬州，早成孤家寡人，李渊、王世充、窦建德三家争夺天下，隋朝名存实亡，可屈突通依然选择效忠大隋。
最终，屈突通的兵力被李渊的唐军磨得毛都没剩下，要么战死，要么投降，就剩屈突通自己了，他仰天长叹，对着扬州方向拜了三拜，这才投降了李渊，连李渊都对他非常敬重，说这才是大隋的忠臣呐，非但没有因为抵抗唐军降罪于他，反而封屈突通为兵部尚书、蒋国公。
杨广听完，不觉老泪纵横，大受感动。
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对自己非常忠诚，诸如宇文化及、司马德戡之流，到了穷途末路之时，却选择把自己勒死！
而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偷奸耍滑，阴险狡诈，诸如陈棱、屈突通，到了关键时刻，却选择为皇帝、为大隋尽忠！
“反正我觉得这人挺靠谱的。”杨晓总结道。
杨广对于杨晓的相术深信不疑，点头道：“好，那寻找硝石的任务，便交给屈突大人。”
“不不，不是交给他，”杨晓纠正，“硝石需要提炼，提炼需要技术，我料想，大兴城中，应无人掌握该技术，所以，我得过去一趟，只需陛下给屈突大人下一道旨意，让他全力配合我，并保守秘密即可。”
“吾孙非得亲自去吗？”杨广皱眉。
如今天下大乱，去长安的路，几乎要从所有反贼的地盘上穿越一遍，杨广有些担心皇长孙的安全。
“必须得我亲自去。”杨晓正色道，提炼硝石，需要取含硝的土块，击碎后，置柄内，加水浸泡调匀，再经多次过滤，取滤液澄清，再置于蒸发锅内，加热蒸去水分，再取出冷却，方可析出硝石结晶。
过程极为复杂，即便杨晓把方法告诉屈突通，他都未必能提炼得出来，只能杨晓自己去搞。
杨广犹豫片刻：“好吧，那爷爷奏请皇上，让来六郎带兵，护送你过去。”
杨晓点头：“此法可行，反正江都有骁果军守着，而且，李子通部覆灭，短时间内，谅其他义军也不敢贸然行事。”
杨广乐了：“可不是嘛，这都是吾孙的功劳啊！”
“哈哈，多谢爷爷夸奖，不过，如果我去大兴的话，就没法督造战船，不知道皇后那边，能否给缓一缓期限？”杨晓试探问。
“没问题，这个爷爷去说，爷爷和皇后关系也贼铁！”杨广笑道。
“好吧，那我在家，等爷爷去求明皇帝的信儿……”杨晓一听爷爷这话，难免会觉得，长相帅气的爷爷，会和风韵犹存的萧皇后有一腿？
“好！爷爷这就去！”杨广起身，他就是明皇帝，还求个球，回宫直接写诏书便是。
杨广离开了小院没多久，王珞珈就送饭来了，她也听说了昨天杨晓和李子通“斗法”的事情，杨晓不得不再和王珞珈解释了一遍，王珞珈听得入了神，甚至觉得，杨晓会用火铳这件事，比他会使用道术，更为神奇！
没等王珞珈离开，陈公公便来传圣旨，杨晓惊讶于爷爷的效率，更惊讶于他和隋炀帝的关系，感觉爷爷甚至都不需要奏请，爷爷说什么，隋炀帝就听什么，和萧皇后的枕边风似的。
难不成，爷爷真的和萧皇后有什么瓜葛？
倒是挺方便哈！
明皇帝御旨有二，皆为秘旨。
一是命工部的一位员外郎，叫陈九陵，为马鞍山黄铁矿御史，复开马鞍山官矿，全权督办硫磺开采事宜。
二是加任杨晓为从三品大理寺少卿，并加封御史大夫（同样是从三品），名义上是代表隋炀帝回大兴进行例行巡察，这样可以掩人耳目，方便杨晓去练制硝石。
杨晓对隋炀帝这个安排比较满意，没想到皇帝想得还蛮周到，只不过，自己这个江都太守的正式任命，又得往后拖一拖了，以为杨晓决定即刻启程，先把硝石搞定，再回来测试战船和大炮，这一来一回，估计得小半个月。
陈公公又传了皇后口谕，说可以给窦彦宽限几天造船期限。
杨晓很高兴，希望窦大人能借此机会，慢工出细活，确保日行八百里的战船顺利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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