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敬住处干净，敞亮的院落覆上薄雪，陌桑桑进入院落时，清晰可辨地上的反复踩过的脚印。
拱门飘纱，下设毛毡，公冶敬坐在走廊上，仰头便能看到簌簌的雪花，矮几上的清茶氤氲着雾气，他手上翻阅着书籍，倒是一副岁月静好，安然闲适的光景。
在官家的引路下，陌桑桑看到的便是这幅意境。
“先生，昨日多谢，今日将你订制的符箓送过来，若有叨扰，还请见谅。”陌桑桑将200张符箓用木盒装好，将它放在矮几上。
“坐。”公冶敬伸手引坐，他的目光松怔，落在木盒上，语气倒有些敬佩，“陌小友真是客气，敕雷符我不急，只不过，倒让你操劳了。”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将敕雷符绘制好，想来也是一个符箓大师。
“先生，我还有一事请教，你在燕勒德高望重，我曾听闻北境出现过嗜血兰，不知道先生能否为我打探一二，届时定有重谢。”
“嗜血兰？”公冶敬听到这名字，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你放心，我会替你留意的。不过，我见小友天资过人，勿要好高骛远，专心眼前才是。”
“先生误会，嗜血兰是家中兄长需要，我听闻北境有消息，过来询问一二。”
见她神情认真，没有半分玩笑，公冶敬这才作罢。
“先生在研究阵法？”陌桑转移话题，“说起来，家中有位兄长，好似对阵法颇有研究。”
“哦？”提起阵法，公冶敬倒是来了兴趣。
陌桑桑将玉简拿出来，递给先生，解释道，“这玉简虽然微小，可其中所含阵法，还是长兄所作。”
公冶敬接过玉简细细翻看，只是越看越惊喜，“不知你兄长现在何处？这阵法精妙，是我生平少见！不知能否为我引荐一二。”
陌桑桑想起三师兄那戏谑的表情，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主，若是贸然应下，甩面子也不是不可能，“我那兄长性格古怪，不如回去，我先问问，不然唐突先生，我实在过意不去。”
公冶敬点头应好，依依不舍地将玉简递给陌桑桑。
交接的一瞬间，玉简上出了一道大裂，陌桑桑原本淡笑的面容，瞬间苍白，突然站了起来。
公冶敬也是被吓了一跳，玉简有裂，不是好征兆啊。
“先生，我告辞了！”陌桑桑拽着玉简急匆匆出了小院，与管家擦肩而过。
“她这是怎么了？”
“无妨，你记得将灵石送去消金楼。”公冶敬目送他离去，转而对着管家吩咐。
“是。”
陌桑桑出了小院，整个人都心乱如麻，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找三师兄和大师姐。
一道红光闪过，她进入玄灵商会的后院，却发现人去楼空，转而还记得小师兄在消金楼帮忙，又匆匆上了消金楼二层，却发现只有洛鸣尧一人。
“阿尧，我小师兄呢？”
“阿姐，我正想找你说这件事呢！”洛鸣尧见到她，脸色有些不好，“刚才你小师兄神色一变，让我转达，说是，让你安安心心待在北境，他们很快会回来了的！”
“他们？”陌桑桑抿了抿嘴，脸色苍白无力，“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子？”
陌桑桑呢喃着，坐在雅座上，似乎，她的担心在他们看来，是多余的。
她将玉简放在桌子上，那道大裂告诉她，二师兄有生命危险，可是离去的三人也告诉她，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阿姐，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洛鸣尧丢了手中的活，连忙过来安慰她。
陌桑桑有点想哭，不过看到阿尧关心的神情，又憋了回去，“阿尧，我是不是很没有用啊？”
“不会啊，阿姐这么厉害，现在还开了一家丹药铺子，以后肯定还会开很多家！
阿姐，你别难过！他们让你待在北境，腿在你身上，你要是不喜欢这里，那我们明天就走！阿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对啊，他们不带上她，她了以自己回去啊，当初她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吗？
“阿尧，我们现在就走！”陌桑桑刚站起来，就看到冯叔走了过来。
“姑娘，公子让你去后院一趟。”
陌桑桑有意跟他辞行，转头让阿尧收拾一下，等她回来就启程。
“你要回去。”
进门第一句话，便是君渡月的肯定。
“是，我必须回去。”
“呵～”君渡月低声地嘲笑，可接下来的话十分犀利，“对于你无法应对的强者，你的担心显得多余，你师兄们将你留下，仅仅是因为你不够强，带上你，只会成为他们的负担。”
“哼，那又怎样，我不够强，但是我会努力变强，师兄有难，即便是细微之力，我也要尽。”
“你是觉得，没了你，出现的问题他们解决不了？还是觉得，有了你，事情会多一丝转机？”君渡月笑了笑，语气竟有些缥缈，“现在的你，太弱了，若你有自知之明，就应该做好当下的事，在撼动天地的力量面前，你再多的担忧，都显得多余。无能，才会忧虑，弱小，才会恐惧。”
“君渡月！”陌桑桑咬牙切齿地喊出这个名字，就像是被戳中要害一般，“你凭什么管我？我喜欢去送死，你管得着吗？”
“抱歉，我可能说话不好听，不过也是让你认清现实。”君渡月的脸上没有一丝抱歉，“如果你连你现在的样子都认不清，以后又何谈成长呢？陌桑桑。”
清冷的语调，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缱绻。
他就是这么清醒，不论事态如何，他就这样高高在上，看破一切，置身事外。
“君渡月，如果是你呢，你也会这样做吗？”
陌桑桑是问他，在他无能为力的时候，也会选择袖手旁观吗？
屋中的檀香丝丝缕缕，好似静景中的动景，这话好似穿过时间长廊，缓缓抵达在年少时，君渡月的耳畔。
他那时，又是怎么选择的呢？
屋中静默的好似能听见落雪的声音，君渡月缓缓转过身来，对她淡然一笑，“希望你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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