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得知南建在漂亮姐妹公司楼下的理发店，就邀他去隔壁的咖啡馆坐坐，说过一会再来理发就不排队了。
二人在一个包间里坐下来，南建问王博：“你叫啥名字？”他年龄大了，对于只见过二三次面的人，总是健忘。但他见年轻女士一次就能记住。
南建没有认出来王博，还有一个原因，男人在餐饮业做高管，面对各色客人要彬彬有礼，面对强势老板又毕恭毕敬，久而久之就会磨去阳刚之气，都长着一张过于温和的脸，看上去都一样。
王博报了自己的大名后，很捧南建，说：“您是中州餐饮行业的导师，不.....您是泰斗.....”
南建坐在圈椅上哈哈起来，他那没有几根头发的脑袋向后仰着，拿着香烟的手一颤一颤的，以致烧到他了急忙扔掉，说：“如果端着烟斗，就不烧手了——就像泰斗了。”
接着又是一阵哈哈，这次哈的历害，身体连同圈椅差点翻过去。稳住身体后，南建：“问最近圣诞节和跨年夜生意都好吗？”
“好。”
“有没有发生员工杀虎蛙割伤手的事故？”
“有四个店发生了，”王博说：当时都去医院包扎了。”你问这个干啥？
“我在做一项研究”
王博讲了见南建的来意，把春节前张瑰丽不发工资和不叫讨论的事说了。
南建脸色凝重，良久，起身拄拐杖踱步，自言自语：
“噢，往常每月20号发工资，今年2月20日是周六，又逢大年初一，是提前一天即19号发，还是春节七天假后银行上班发？当然应该19号啦，这并不是预支，发的是头年12月份的劳动报酬。员工把上月的活干完了，到第二个月的第19天，才拿到属于自己上月的工资，一点不为过，不能再等春节后了。”
“说员工回家沒钱买车票不会理财？发工资和理财没有关系，员工会不会理财你都要发工资。员工当然不如你老板会理财，你把全体工资在银行多放七天，利息也不少。”
南建问王博：“你们的张老板还会像往年一样，在中央电视台做拜年广告吗？ ”
“是的。”
“这就叫......”
南建想起一个当前使用率很高的网络名词——装逼，很别扭地道出来，不过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到。接着继续自语：
“你的产品又不是进千家万户，上中央台去浪，会产生多大效益？不是瞎扔钱吗？那句‘给漂亮姐妹的员工拜年’的话，是我让加进去的，原来只是给全国人民和漂亮姐妹的客户拜年。”
“员工回家在电视里，看到你给他们拜年，而春节前不发工资，心里咋想？不骂你个......”不过只是在心里骂了，王博听不到。
南建意识到自己的角色，毕竟张瑰丽请他做讲师，每讲一堂课都是付给他费的，不宜在王博面前过多表露对东家的不满，便继续不动声色地在心里自问自答：
“全中国的企业都要春节前发上月的工资，为什么要推到节后？无外乎三种情况。”
南建用拐杖捣着地，一字一顿地自语：
“一是你真没钱，二是你真糊涂，三是你真混蛋。”
南建问：“不是你们老板真没钱了？”
“应该不是因为没钱，”王博说：“前时老板召集我们运营人员开会，一口气讲了二三个小时，最后她不耐烦了，说我都是身价上亿的人了，外面多少地方请我讲课，我都抽不出时间去，今天给你们在这里费口舌......”
南建说：
“都身价上亿了？这么有钱，还春节前不给员工发工资？我不看漂亮姐妹的财务报表，也知道你们经营状况不错，因为生意摆在那里，不可能没有钱。”
“更不应该的是，不允许讨论春节前发工资的事，这也太霸道了！关系到每个人过节的大事，大家议一议，再正常不过了，有啥不可以讨论的。”
南建在心里默默感慨：老板是中国改革开放催生的一批新物种，他没见过其他行业的大老板是什么样，凡正这几十年，接触最多的是餐饮业像张瑰丽这样的老板，大多有三个特点：
一是胆大，你给一架飞机，她都敢开；二是霸道，老子天下第一，为所欲为，有了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三是对待员工，想让马儿跑的好，又想让马儿不吃草。
这第三条是资本的本质决定的，第二条是有钱有势决定的，第一条是由个性决定的。
“漂亮姐妹有多少员工？”南建问。
“一千多人。”
南建顿时情绪激动起来，说：“一千多个员工，对应着一千多个家庭，谁家不置办年货？谁不去看望父母？谁不给孩子压岁钱？哪个丈夫不回家给老婆一个交待？这个春节拿回家多少钱？哪个老婆不询问，老公春节回家带回多少钱？”
“还有第一次去相亲，第一次去见丈母娘和公婆的，哪一项不花钱，就这还不说有病人的家庭，多么急需钱......”
“还有借花贝钱的员工，”王博说：“等着节前还款的，过了20号要罚款……”
“这个女老板，”南建的嘴唇有点哆嗦，极力控制情绪，又在心里说：
是有钱而春节前不发工资，完全是对人的漠视！这么多员工和这么多家庭，在上亿身家的女老板面前，是多么的卑微，令人发指！今天的中国........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说着不停地摇头叹息，又用拐杖使劲捣地。
王博说：“我特意来请您，找老板谈谈，春节前给员工预支一部分工资，当然能全额发放更好。”
“如果她不答应，”南建问：“会有什么后果？”
“我估计年会都过不去，”王博说：“现场有人要质疑为什么春节前不发工资，一千多人起哄，局面会失控，之后第一批回家的员工不回来，第二批回家的员工要走，生意又很好，就会出乱子……”
“有可能，”南建认同。
“另外，”王博说：“不排除春节前有员工向有关部门投诉，漂亮姐妹公司拖欠工资，被媒体报道，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
南建说：“很严重！我去找你们老板的姐姐张艳丽，我和她很熟悉，原来在一个大型国营企业是同事。”
王博说：“现在谁也找不到二老板张艳丽，为了不给供应商春节前结货款，她躲起来了。”
南建说他下周一，去上海参加全国餐饮业年会，正好和张瑰丽在一个小组，到时候向她进言。又说年纪大了好忘事，下周一打电话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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