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年赤壁之战后，流浪了一辈子的刘备刘皇叔终于有了一块自己的地盘，但是认真地说，这块地盘也是打了借条的。要想真正成就帝王霸业，他必须得向益州发展。
正愁着怎么才能带兵经过难于上青天的蜀道打进益州的时候，带路党张松出现了。张松本来是想投靠实力更强大的曹丞相的，奈何曹丞相是一个标准的颜控，他觉得张松身材短小，獐眉鼠目，严重影响他吃饭喝酒，吟诗作对的心情，于是坚决不肯录用张松。
刘备其实也是颜控，从他最开始不重视庞统就可以得到证明，毕竟颜值就是正义也是那个时代的共识。不过刘备比曹操务实得多，于是他又表演了他最拿手的哭戏，大为感动的张松就此向刘备献上了川蜀地形图，成为了刘备入川的首席带路党。
李懋所处的这个时代，还没有《三国演义》这部小说的存在，不过即便没有小说，三国的故事还是广为流传。欧阳炯作为蜀中文坛大家，专心经学，旁通史学，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段典故？
李懋这都不叫启发、暗示了，话直接得让欧阳炯一时接不上嘴。
欧阳炯是后蜀皇帝孟昶的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承旨，要实权有实权，要心腹也足够心腹。这次他们西蜀词人受邀前来参加扬州文会，欧阳炯既是西蜀词人代表团的团长，又是代表团的监察委员，临走时皇帝孟昶还特意叮嘱他一定要把控好代表团成员的思想动态，以防有人被南唐的花花世界勾走了魂魄。
但他既然单独求见南唐皇帝，那总不能真就是探讨诗词文章的。
李懋没有给欧阳炯开口的机会，他的语调、气势似乎并不那么盛气凌人，甚至还比较平易近人，但是给欧阳炯带来了一种巨大的心理上的压力，他继续说道：“前吴天祚元年，你主孟昶僭越继位，但他志大才疏，亲政不久，就想在中原火中取栗，还把手伸到了江宁来，欧阳卿，你跟着此等人主，就不怕殃及池鱼吗？”
僭越不僭越的，都是一家之辞罢了。李懋现在是南唐皇帝，除了后汉皇帝刘承佑和他是互相承认的，其他的皇帝都必须是僭越。为此他连后蜀的年号也不能用，欧阳炯也是脑子里回想了一下，才记得李懋说的天祚元年，就是他们后蜀的明德二年，南唐承接的是杨吴的政权，自然也只承认杨吴的年号。
那一年是换成李懋熟悉的公元纪年是934年，后蜀高祖孟知祥当了不到一年的皇帝就驾鹤西去，他的儿子孟昶十五岁登基继位，史称后蜀后主。孟昶的生存环境和后汉刘承佑很接近，先帝早逝，少年继位，朝政被权臣把持，他也一直在和权臣争斗，直到前两年，也就是后蜀的广政十一年（公元948年），29岁的孟昶才在连续铲除权臣李仁罕、张业，又罢免了权相王处回、赵廷隐之后才刚开始亲政。
讲道理，其实此时的后蜀正处于上升期，年仅31岁的孟昶也正处在广开言路虚心纳谏，励精图治奋发图强的阶段。蜀中天府之地，财力雄厚，孟昶借着强大的经济实力，趁着后晋灭亡之际夺了几个地方，现在又趁着后汉内战出兵长安，如果不是李懋知道历史的走向，还真很难把孟昶和被赵宋攻灭时的那个穷奢极欲，昏聩无能的蜀后主联系到一起。
其实，这时候李懋一边在使劲忽悠欧阳炯这个蜀中大臣，一边也在心里感叹，看来真是他这只蝴蝶把水搅浑了啊，因为他的出现，应该已经被自己的亲信郭允明砍头的后汉皇帝刘承佑不但没有死，还正指挥二十万大军把郭威围了起来；而原本并没有多大野心的后蜀皇帝孟昶竟然也一副要打出蜀中的姿态，这是要把五代十国演成新的三国演义吗？
问题是也不止三国啊，番禺那里也还有一个国号为汉的皇帝呢，而在郭威的背后，人家契丹都已经改叫大辽，首领也不叫大汗，同样称作皇帝了。甚至，大理段氏也是称了帝的。
本来在历史上除了中原和契丹的皇帝，其余这个帝那个帝都跟过家家一样最后都被碾压了，但现在好像真的很不一样。
欧阳炯一直没说话，不过，在李懋说到他们家皇帝志大才疏的时候，他的嘴皮动了动，终于忍不住还是反驳道：“陛下，若说僭越的话，自朱温篡唐之后，哪家的皇帝不是僭越的？陛下既为人君，何必逞这口舌之利？”
言下之意就是，陛下你留点口德吧，你们几个皇帝，谁也不要说谁不正宗！要说不正宗，你们谁都不正宗！
李懋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个已过知天命之年的蜀中文坛大佬，这老头子写的词都是些情情爱爱，卿卿我我的香艳小词，光看他的词，也是一个沉醉在灯红酒绿之中的所谓风流士人，但听其言，观其人，又可以感受到一股不谄媚，不怕事的文人风骨。
古时的文人，也就是这么矛盾的。
幸亏李懋也是派出间谍收集过后蜀的情报的，不然他也会疑惑此时欧阳炯为什么会站在他的面前。其实原因也很简单，欧阳炯虽然现在是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承旨，但他也属于被皇帝孟昶打压的权臣一派，尤其是与前宰相王处回、赵廷隐私交甚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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