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寂城去而复返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倒不是因为他在天牢里呆了太久，而是那几个犯人关押的地方很隐秘，前一天也才从江宁送到了扬州。
作为皇帝李懋的侍卫统领，李寂城是可以直接到达李懋饮食起居最核心的地段的，只不过现在李懋有了后妃和孩子，李寂城的出入也需要太监陪同。
李寂城来的时候，李懋正在吃晚饭，这个时代的饮食习惯其实并不是一日三餐，不过至少在皇宫和官宦人家，李懋的习惯也渐渐形成了一种新的潮流。
李寂城来之前，他的妻子谢汀岚就已经在皇宫内院和后妃们坐在一起了，谢汀岚是后妃们的首席医生，自然是经常出入后宫的。她和这些年轻的后、妃们基本都是同龄，平时也就相处得很好。
这天是除夕，李懋的餐桌摆满了菜，他平时提倡节俭，但是过年终归是过年。和琳琅满目的菜肴形成正比的是，热热闹闹地围坐在餐桌周围的一家人。这真是一大家子人了，一位皇后，六位妃嫔，三位公主，还要加上林太妃和齐国长公主，但是热闹归热闹，放眼看去，大的小的中间的，全都是女儿家。
他的生母林太妃说是太妃，也就是三十几岁的年纪，搁在李懋的前世里，就说是女孩子都不会觉得多矫情。几位后妃就更是了，年纪最长的赵氤氲也就二十出头，每每午夜梦回，李懋都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罪恶。
虽然他很清楚这就是古代的皇宫，但那种无人知晓，可不可言说的罪恶感，时常还是会让他觉得分裂。
李寂城的妻子谢汀岚是获准与后妃们同桌吃饭的，李寂城就没那种地位了，穿着一身铠甲的他，只能和另外几个护卫站在餐厅的门口，周围还有不多的几个太监和女官站着为帝后们服务。
人其实已经很多了，但是林太妃环视了一周，还是叹了口气道：“官家，你作为一国之君，除夕这顿饭，还是太冷清了。”
李懋笑了起来，林太妃觉得冷清，可他更想要的是不要周围那些侍卫、太监，就一家人自己围坐一桌，最好的话，还可以把他的弟弟、叔叔、舅舅们也请来，然后男的一桌喝酒划拳，女的一桌嗑瓜子聊闲话……不过作为皇帝，他要想去和王爷大臣们同桌喝酒，就只能把后妃们撇在宫里，要想陪后妃们一家团聚，就只能独自一人守着一桌子女孩。
唯一改变的可能，就是赶紧生几个儿子并且长大了，又没有道成年，那才能更热闹一些。
但是不管怎么样吧，旧的一年马上过去了，新的一年就要到来，一家人能整整齐齐地坐在一起吃饭，总归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等吃到高兴，后妃们也围着林太妃开始行酒令掀起一个夜宴的小高潮的时候，李懋起身走出了餐厅。
也没走多远，就是到了外面的花园里，虽然是冬天，但因为长久没有下雨，也没有下雪，花园里很是干燥，花园里被后妃和公主们精心浇灌的花草也只是在寒冷的夜气中瑟缩着，没多少精神。
李懋在空旷的小亭子里站着，这时候他很想点一支烟，像前世里那样，手上夹着烟，房间里放着若有若无的纯音乐，打开电脑，记录这一年走过的点点滴滴。但现在，他只能挥手让其他的侍卫退开，单独留下了李寂城。
“那欧阳先生装作不认识那几个刺客的样子，不过装得并不算高明。”李寂城也没有什么废话，直入主题，也是想早点说完了，皇帝继续回去一家欢乐。他并没有称呼欧阳炯的官职，因为那是后蜀的官职，他们是不承认的。
“让他想几天。”李懋笑了起来，说：“他今日来见我，是想让自己在后蜀皇帝和我这里多一种选择的可能，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李寂城点头道：“是，根据此前刺客们的供词，刺客们潜入江宁谋划行刺，是那后蜀伪君直接下的命令，欧阳炯或许并未参与，但显然也是知情的。如今官家说要把几个刺客交给他，这可就是要他的命了。蜀国伪君定然不会承认有此等事情的，若那几个刺客活着回去，怕是要连欧阳炯一起灭口，但欧阳炯擅自杀了他们，又无异于背叛了蜀国的伪君。”
所以单独求见一个敌国的皇帝，是那么好见的吗？
不管是李懋，还是李寂城，都没有觉得这样的做法多么腹黑心狠，随便一个举动就将一个人，甚至一群人的命运摆在了案板上。
李懋也不再去管欧阳炯心里会怎么想，他其实已经没有选择，只有像张松那样，给自己献上一张西蜀地形图，在暗中当好一个带路党，李懋这边才会帮他善后。否则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懋已经越过欧阳炯，道：“孟昶还是有些想法的，不管是被我的扩张刺激到，感受到了危机也好，还是他本身也有图谋天下的雄心也好，他都已经迈出了明面出兵中原，暗地针对我朝的关键一步。既然如此，我们也必须要回应他，对吧？”
李寂城道：“官家，中间还有一个荆南。”
李寂城一直担任的是李懋的侍卫统领，但是从李懋就藩建州这一路走来，李懋经历过的所有战事他也跟着经历过，而且身受李懋的言传身教，在战略眼光上，他已经不输给那些所谓的当世名将了，甚至，他还能看得更远，更透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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